第十九章(第2/6頁)

“不過媽媽咪曉得。家庭醫生曉得。歐貝跟庫克:她們肯定也曉得。他們戰戰兢兢等著的同時呢(這會兒我可沒在看雪普頓醫生),瑪歌則長成非常漂亮的女人。就算這時要防止慘烈的悲劇發生都還有可能,如果……”

何頓挺身坐直。

“如果——怎樣?”他催問道。

“如果瑪歌,”菲爾博士答道,“沒結婚的話。”

希莉雅抖得好厲害。何頓沒看她。

“我,”菲爾博士皺起眉頭,“就不討論各種有可能引發歇斯底裏的生理誘因了。只是要講明一點:歇斯底裏病患會起執念。比方說她相信她瞎了。那她可就真是不折不扣的瞎了。

“瑪歌·德沃何這樣的案例,其實不管嫁給誰都有危險。除了有那百萬分之一的機會找到恰恰好的男人,否則一定不堪設想。因為病根和性有關。

“只要一結婚,她會發現到(或者自以為發現到——其實一樣)和她丈夫親昵非常恐怖。他一靠近,她就尖叫。他一碰她,她就惡心。於是可憐兮兮的丈夫——莫名所以納悶著到底出了什麽錯,而他又怎麽成了麻風病患——便面對了個暴跳如雷的瘋女人。這種情況有可能持續多年。而且沒人知道內情。”

菲爾博士停了口。沮喪但是固執,硬是不肯環顧眾人,他的眼睛定在水晶球上。

何頓心裏發寒,體會到讓他最最心痛的回憶——凱斯華教堂那場衣衫繽紛音樂繚繞的婚禮——必須做些細微的調整。他必須重新詮釋媽媽眯和歐貝奇怪的表情以及眼淚。他必須重新詮釋,這會兒他想起來了,當時雪普頓醫生毫無隱藏的懷疑眼神。

不過最重要的是(自己瞎了眼真是該死!),他必須重新詮釋索林·馬許。

他必須認清為什麽在7年的時間裏,索林起了變化。情緒、表情、索林講過的話語,爭相湧來令他煩擾。他尤其記得昨晚在長畫廊裏,索林被菲爾博士盤問的情景。“你怎麽知道通往你太太臥室的房門,她那頭是鎖著的?”“向來如此。”以及索林空洞、掙紮的喊聲:“以前一喝烈酒就快活。現在根本沒用了。”

“菲爾博士!”何頓輕聲道。

“嗯?”

“攤開來講是對的。非這樣不可。不過你覺得當著希莉雅的面——”

“我知道,”希莉雅說,陡地轉身,臉頰偎上他肩膀,“今天下午我就聽說了。不過我以前根本不知道。菲爾博士,告訴他們……抽搐的事。”

“嗯,天公在上!”菲爾博士換了個語氣說。

他放下煙鬥——已經熄了火。

“歇斯底裏患者在某些狀況下會發作,也就是全身抽搐。誘因也許是一個字、一個表情,或者毫無來由。做丈夫的有時候也許會完全失去理智。為了止住尖叫,他也許會揚起刮胡刀帶,打上太太的臉,或者兩手掐住她喉嚨想遏抑喊聲。

“有時候呢,發作的情況或許更嚴重。也許得用藥。歇斯底裏病患碰到這情況,會有破傷風反應——四肢僵硬,身體拱起,而毫不知情的人如果看到了,會以為是番木鱉堿在搗鬼。”

菲爾博士此時怒聲咻喘,看著丹佛斯·洛克。

“然後這位歇斯底裏病患,正因為她是歇斯底裏病患,就向希莉雅承認她已經吞下番木鱉堿結束她悲劇的一生!老天爺啊!另外這個女孩,百分之百正常卻又嚇得無所適從,當然就搞錯了,一切都是因為沒有人覺得應該告訴她真相。希莉雅·德沃何會有她那種想法,不是理所當然嗎?老天爺啊,你們以為呢?”

菲爾博士控制住自己。

他呼吸吵噪,把自己塞回座椅。他沉默一會兒,一手遮住眼鏡。然後便非常安靜地對雪普頓醫生講起話來。

“先生,”他說,“你在這個案子裏的職業表現,我無權過問。”

“謝謝,”雪普頓醫生沉穩地回看他。

“不過你怎麽就不能告訴希莉雅?”

雪普頓醫生,看來雖然又老又累,下顎還是撐得好固執。他彎身向前,大指節的手握住巴拿馬帽。

“可惜啊,”他喃喃道,搖起頭來,“真是好可惜!”

“我完全同意。”

“可就算眾人不懂,”雪普頓醫生堅持道,“你也該懂吧?我擔心——我們全都擔心……”

“希莉雅,因為是瑪歌的妹妹,也許也有歇斯底裏症?告訴她,也許對她不好?”

“沒錯,正是如此。”

(“放輕松,希莉雅!”何頓喃喃道。)

“啊!”菲爾博士說。“不過,在瑪歌·馬許死前,你們有過什麽理由懷疑希莉雅嗎?”

“總是有這危險。總是有這危險!”

“先生,我問的不是這個。你有過什麽理由那樣想嗎?”

“沒!沒有!我很清楚地告訴過唐納·何頓爵士,就在兩個晚上以前——”雪普頓醫生揚起巴拿馬帽指過去——“希莉雅所謂番木鱉堿的說法也許有某種不可避免的……誤會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