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頁)

“瑪歌的死對索林一定打擊很大,”他說。“對你家人也是,因為你們感情那麽好。想來事發以後,他馬上就打電話給你父母了?”

“嗯,對,”她的眼睛很出神。“一大清早!”

“想來之後你們就全都去了凱斯華?”

“嗯。馬上。爸媽,”漂亮的臉暗沉下來,“原本不想讓我去。說來可真奇怪,唐·迪司馬羅,”她輕聲一笑,“我剛正是想到這點!他們跟——跟索林講話的時候……”

“嗯,桃樂絲?”

“我跑上後頭的樓梯偷窺了那個女人的房間。就一下子,你知道。床腳一張椅子上有件黑天鵝絨禮服。還有雙灰色長襪。絲襪。我注意到了,你曉得。是絲襪。”

砰地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何頓瞥向凱斯華黃棕色的正面,試著輕松自在地呼吸。一只鴿子展翅而起——白色一團在早已廢棄不用(除了其中一間車庫)的馬廄廣場前頭——清晰的身影往上飛過原野。壕溝響起小小的水花飛濺聲,泛起漣漪。

希莉雅的說法——“心智失衡”的希莉雅,去他們的!——就這樣由一個無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支持她說法的女孩給支持了。她是記得瑪歌一切事情的目擊者(出自她個人的因素)。

“索林……”他開口道。

“索林怎樣?”桃樂絲馬上問道。

他微笑起來。“你蠻喜歡索林的,對吧?”

“嗯——對。一點兒也沒錯,”她順口便說,帶著19歲的別扭,外加一股沖上臉的紅潮——隱藏著她的愛慕。何頓心亂起來,著了慌。

“你——你剛說,”桃樂絲補充道,“索林這會兒在那裏是吧。你們吃過晚餐了?”

“嗯。豐盛的一餐。”

“當然。想也知道,”然後桃樂絲就放開懷了。“索林什麽都一把罩,謝謝指教。他跟我說黑市全乖乖排成一隊聽他指揮,”她在空中咻地畫了條隱形的線。“他不管想要什麽,誰也擋不了。而且我覺得普天之下他沒有什麽事做不來的。連——走在木頭上都行。”

“連……什麽都行?”

“其實沒什麽。只是剛好就發生在你講的那天,謀殺派對前一天下午。你還記得流過我們那塊地的鱒魚河吧?”

“我想我看過。”

“呃,索林、龍尼和我想抓那只遊在大楓樹下深水池裏的藍色大鱒魚。”(這會兒是小女孩在講話,而不是那個沉穩、時髦、機警的年輕女人。)“那只大藍鱒魚真是難抓,它太狡猾了,不過可以跟它開心地玩一玩。水池上有根細木頭。龍尼想要耍酷走在上面,結果卻撲通掉下水。索林說:‘好啦,該我!’然後就走上木頭,還轉過身閉著眼睛走回來。聽清楚了喲,閉著眼睛呐。”

何頓只是嚴肅地點點頭。

“我的意思是,”桃樂絲說,精神大振,“我就喜歡這樣的男人!”她逡視何頓。“你知道,唐·迪司馬羅,”她突然道,“你好像,”她在追索一個字眼,“好像蠻能體諒人的。”

“是嗎,桃樂絲?謝謝。”

“但我以前從來不覺得。”

“哈!你長大了啊。”

“當然,”雖然她還是刻意聳起單邊肩膀,看來疏遠,不過她湊近了些。藍眼帶著怒意。“你——你剛說你為了希莉雅情緒低落。”

“對。不過你幫了我的忙。”

“我幫了你的忙?”

“老天在上,你幫了!”

“總之,”這話桃樂絲沒聽進心裏,“情緒糟的可不只你一個。我是說,可笑到極點,我爸媽因為我決定獨自到倫敦待幾天,氣得簡直要抓狂!”桃樂絲笑起來。她整張臉還有表情都發自內心明顯地成熟起來。“我能教我自個兒母親的事可多著哩!”她說。

“喔。不過……”

“不過,”桃樂絲打斷他,打個簡短的手勢,“在城裏待幾天就搞得他們雞飛狗跳,這可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真是這樣。沒錯。所以呐,唉,今晚我打算結束這一切。”

“結束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桃樂絲答道,別有深意地點點頭。“某些人——也許包括死人——有些秘密得翻出來晾一晾。就要晾了。今晚。”

“意思是?”

“等著瞧,”桃樂絲再度應許。“我要走了,唐·迪司馬羅。你人挺好的。”

“別走!桃樂絲!等一等!”

不過她已經輕快地穿越長草跑向屋子,短裙在膝蓋上擺晃。

要有麻煩了,有什麽要爆發似的。桃樂絲看來漫不經意,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何頓的眼光晃向左方。西邊遠處,這會兒藏在馬車道的群樹之後,躺著滿載記憶的凱斯華教堂,教堂墓園則順著斜坡攀上小丘;丘後一兩哩外往齊本漢去的路上,則是那棟叫寬階宅的龐大摩登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