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頁)

原因就在於:沒有人肯聽證據。

你說“這個案子”,他們就說“什麽案子?”要是他們打從開始就假定希莉雅病了,那她不管說什麽都有問題。她意識清晰地交代了詳盡的經過——索林和瑪歌怒吵、櫃子裏有毒藥瓶、瑪歌半夜換下銀色禮服穿上黑天鵝絨服、有本燒毀的日記、毒藥瓶失蹤——不過這些雪普頓醫生全都一笑貶為無稽。

那就詮釋她的說法啊!不管怎麽解釋,總要給個解釋吧!就說是月光吧,或者太陽的陰影、安眠藥引發的夢,不過至少也該公平點做個調查吧!他曾經聽過朋友佛德列克·巴婁——著名的國策顧問——提到一位極富機智的紳士名叫基甸·菲爾。要是……

沉思至此,再次癱了身斜靠樹幹,何頓聽到有人在叫他名字。

他擡起頭來,看見桃樂絲·洛克小姐。

她站在厚實的草中,幾乎淹到膝蓋,站在和他隔了有段距離的原野之上,西向的馬車道上那一大片樹叢襯托出她渺小而活潑的身影。桃樂絲調皮地微笑看他,不過微笑又淡去了。

有那麽一會兒,他們打量起對方。他想起桃樂絲是跟希莉雅和索林一道坐車從倫敦過來的,昨晚的事她一定聽了不少。

然後桃樂絲快步跑向他,長草窸窣作響。她一身淡藍,繁復綰起的金發映照在金色的夕陽余暉裏,她長著女孩圓圓的下巴,不過卻是女人豐滿的身材。她擺出一副開朗機靈的模樣,看似滿不在乎,但在這後頭他感覺到(為什麽?)一股強烈的緊張。

“哈啰,唐·迪司馬羅(譯注:Don Dismallo,Dismallo是由憂郁dismal一字變化而來;而Don在西班牙文裏是先生之意。唐·迪司馬羅是英國小說家薩克雷Thackery書中一個人物的綽號),”她說。

他回她一笑。

“哈啰,皮爾西太太,”他回道。

桃樂絲看著他,受了驚,藍眼眯起來,然後又睜大,笑了起來。

“你是說,”她呼道,“那晚我在家裏那場謀殺遊戲裏扮演皮爾西太太嗎?對。他們說我演得挺好的,”她低眼瞥瞥自己,頗為贊許。“是去年聖誕節。就是那天晚上——”桃樂絲停了口。

“對,”他同意道,沒露出多少興趣,“瑪歌·馬許死掉的晚上。”

“好悲哀,是吧,”桃樂絲敷衍著喃喃道。“你什麽時候到的?”

何頓開始端詳她。

桃樂絲·洛克無疑知道希莉雅·德沃何憂郁纏身,也許還有其他很多人都曉得。不過何頓很懷疑,桃樂絲是否對希莉雅指控的細節有概念(說來自然也包括丹佛斯爵士、洛克夫人、德芮克·荷斯果)。這件事希莉雅只跟雪普頓醫生以及“家人”(亦即索林、歐貝還有庫克)提過,而這些人又只懂得噤聲不提。

要記住古老的軍隊守則:在確定證據無誤以前,要小心行事!

“我什麽時候到的?”他重復說。“我搭6點的火車。索林開車去接我。”

桃樂絲看著地面。“你——你今天看到希莉雅了嗎?”

“沒有。”

“一面也沒瞧見?”

“沒有,”往下燒的香煙開始灼傷他手指,他把煙蒂丟向草叢,只見一縷煙霧升起。“希莉雅在休息,因為醫生囑咐過。索林和我才剛單獨吃完晚餐。”

“我……我……”雖然心事重重,桃樂絲的嘴唇因為油然而生的同情心在打顫。“對了,我該怎麽稱呼你才好?”

“就叫我唐·迪司馬羅吧。這名字也沒什麽不好。天知道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桃樂絲的同情心更強了。

“因為——希莉雅嗎?”她問。

“對,為了她。還有一些事。就是一些事!”

“我知道,”桃樂絲明智地點點頭。她輕輕踏上大樹下的空地。感覺上,因為這麽幾個字,兩人之間建立起深厚的默契。

“這種感覺別人也有,唐·迪司馬羅,”桃樂絲說。

“對了,桃樂絲,你可剛好記得,玩謀殺遊戲那晚瑪歌穿什麽衣服?”

桃樂絲全身一僵。“你為什麽想知道?”

“呃,希莉雅——”他看到她的同情心又回來了——“希莉雅說瑪歌當晚穿那身衣服,看來比往常都美。”

“噢?”桃樂絲喃喃道。

“所以我就納悶她穿了什麽。不過,”他打個手勢,“已經過了6個多月,所以你當然不會記得。因為你沒有特別原因要記得。”

“我記得清清楚楚,”桃樂絲冷冷地告訴他,“馬許太太穿了套銀色的玩意兒。跟她根本不搭。我不是說她不好看,她當然好看——以她的年齡來說。我只是覺得衣服不適合她。”

“銀色禮服。你確定不是黑天鵝絨?”

“我很肯定。絕對肯定!不過……”

模糊一團的記憶在桃樂絲的藍眼後頭騷動著。何頓憑著一股直覺緊追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