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3頁)

愛爾絲芭姨母塗著奶油。

“這個嘛,”她頗富哲理地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也向我提過辭呈,那小子。”

“你的意思是說,”亞倫問,“他不是當真的?”

“嗯,對啊。明天他就沒事了,”柯林說。他不安躁動著,怒視著滿桌餐點。“你也知道,愛爾絲芭,我的脾氣真是他媽的火爆,要是能控制得住就好了。”

愛爾絲芭姨母沖著他開始訓話。

她說她絕不會允許這類粗蠻的用語出現在家中,尤其在孩子面前。她指的或許是凱薩琳吧。接著她斥責他們遲遲才趕來喝茶,要是錯過了兩餐,接著在吃第三餐的時候在她面前狼吞虎咽的,那就太不成體統了。

亞倫顯得似懂非懂。現在他比較能聽懂愛爾絲芭姨母的口音了,也了解到她的脾氣其實很隨性。多年前的愛爾絲芭姨母是個好鬥而且凡事都要爭一口氣的人,久而久之這心態逐漸變得沒有必要。那甚至也談不上是壞脾氣,只是一種無意識的反應罷了。

餐室墻壁上裝飾著幹癟的公鹿頭標本,煙囪架上方掛著一對交叉長劍。那東西相當吸引亞倫。他和著黑色濃茶吞下食物,某種安適的感覺悄悄襲上心頭。

“啊!”柯林長長嘆了口氣。他推開椅子,伸了個懶腰,拍拍肚皮,他那長滿胡髭和亂發的臉頓時煥發起來。“好多了,真的好多了。這下我倒是很想給那老小子打通電話向他道歉呢。”

“你們,”凱薩琳遲疑了一下問道。“你們在那上面有什麽發現沒有?在塔頂?或者有什麽結論?”

柯林拿著根牙簽探進胡髭裏。

“沒有,小野貓,什麽都沒有。”

“請別叫我小野貓!你們好像當我小孩子似的!”

“呼!”愛爾絲芭姨母懶懶瞄了她一眼。“你本來就是小孩子。”

“我們沒做出任何結論,”柯林又說,還在摸著肚子。“話說回來,也沒那個必要。因為明天基甸·菲爾就要來了。事實上之前我看見你們的船靠近的時候,還以為是菲爾來了呢。等他一到達——”

“你是說菲爾?”凱薩琳大叫。“不會是菲爾博士吧?”

“就是他。”

“該不會就是那個寄了好多可怕的信到報社的人吧?你也知道的,亞倫。”

“他是個非常出色的學者,小野貓,”柯林說。“你還得向他脫帽致敬哩。不過他的主要名聲還是來自他一連串的犯罪偵察事跡。”

愛爾絲芭姨母想知道他的宗教信仰。

柯林說他不清楚,而且他的宗教信仰也根本無關緊要。

愛爾絲芭姨母鄭重聲明,這絕非無關緊要,還提了些關於柯林死後將何去何從的警告。對亞倫來說,這或許是愛爾絲芭姨母的談話當中最令人無法忍受的部分,她對於神學的理解極其幼稚,對教堂歷史的知識連死去的伯內主教都會認為是謬誤的。可是基於禮貌,他沒吭聲,直到他有機會提起和案子相關的問題。

“有個地方我不太清楚,”他說。“是關於他的日記。”

愛爾絲芭姨母不再連聲咒罵,突然端起茶來喝。

“日記?”柯林重復著說。

“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聽錯了,也許是別的東西。鄧肯先生和保險公司那家夥在隔壁房間談話的時候,我們聽見鄧肯先生提到有一本‘失蹤的日記’。至少我聽到的是這樣。”

“我也聽見了,”凱薩琳附和說。

柯林拉下了臉。

“據我了解,”他把一根手指擱在餐巾環上,讓它在桌上轉了一圈又滾回來。“被人偷走了,就這樣。”

“什麽日記?”

“安格斯的日記啊,該死!他每天都寫日記,到了年終就把它燒了,以免被人發現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真是謹慎。”

“沒錯。反正他每晚睡覺前都會寫日記,一天都沒中斷過。那天早上日記應該還在書桌上的,可是他們告訴我說它不見了。怎麽了,愛爾絲芭?”

“喝你的茶,別說蠢話。”

柯林腰杆一挺。

“這怎會是蠢話?那本日記真的不見了,不是嗎?”

愛爾絲芭慢條斯理地,帶著淑女的優雅和教養,將茶倒入碟子裏,輕輕吹著然後喝一口。

“問題是,”柯林繼續說。“事情發生過後好幾個小時才有人發現日記不見了,因此有可能是某個看見它放在書桌上的人把它拿走的。我的意思是說,並沒有證據顯示它是被那個神秘兇手偷走的,有可能是任何人。怎麽,愛爾絲芭?”

愛爾絲芭姨母久久凝視著空碟子,然後嘆了口氣。

“我猜想,”她委屈地說。“你一定很想喝威士忌,對嗎?”

柯林眼睛一亮。

“這就對了,”他熱情地低吼著,“在一團混亂當中,總算有個振奮人心的建議!”他轉向亞倫說。“小子,想不想來點會讓你腦袋爆炸的自釀威士忌?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