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馬歇爾副隊長和伊瑪克拉塔修女的面談進行得十分順利——太順利了,副隊長想。想不到跟蹤技術奇差無比的薩斯默竟然如此聰明。他連姓名也沒提,也未刻意引起修女們的注意,而且也看不出不在場證明已安排妥當。相反地,他只是以一個尋求引導的匿名者身份前往修道院。

當然,修女們記得他。他沒料到這樣的要求實在很不尋常,別人很容易就會記住。雖然他沒留下姓名,伊瑪克拉塔修女還是指認出他的照片。沃爾夫·哈裏根遇害當時。印度宗師馬侯帕達亞·維拉聖南達確實人在伯大尼瑪莎修道院。

為什麽他這麽想要不在場證明,那又是另一個問題,答案也許早晚會從他口中逼問出來;但它的確是這件案子多出來的另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而且馬歇爾不想靠時間及例行的手段來破這件案子,他知道擔心兇手再度犯案的恐懼,是小說裏才有的情節;這件案子的兇手是個神志清醒的普通人,敏感、像生意人般實際,犯下此案似乎出於不得已,然後便打算優雅地從此洗手不幹殺人的勾當。

倘若這是件家族謀殺案,動機是哈裏根的財產。那麽也沒必要懷疑還會再發生暴力。不過假如哈裏根是遭仇殺或滅口,那麽年輕的鄧肯,或者幾乎所有的哈裏根家成員的處境仍然非常危險。這件煩人的案子必須解決,而且得趕緊解決。

眉頭深鎖的馬歇爾轉錯了彎,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明亮的露天庭園。裏面綠意盎然,雖不知道這些植物的名字,但看著它們,副隊長卻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曠神怡。他在其中一張有陽光照著的長椅上坐下來,納悶著,首先,能否在修道院抽煙?還有,哪裏有電話?

整個修道院的風貌讓他驚訝。他本來預期這是個牢房密布的地方,人們站在柵欄前和關在黑暗牢房中的犯人小聲說話。然而它比較像——一想到這地方的整潔、樸素、清新的空氣和秩序,他不禁笑了起來——也許,它比較像醫院,或一間優良的私立學校。一名修女經過庭園,手裏拿著一塊掛在一根大木棍上、有著金色刺繡的布條。

馬歇爾放下尚未點燃的煙鬥。

“需要我幫忙嗎。修女?您好像有點麻煩。”

“謝謝。真好——耶,您不是馬歇爾副隊長嗎?”

“那您一定是烏秀拉修女了。對不起,恐怕所有的修女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樣子,可是我敢說這裏沒有其他的人認識我。”

“您來這裏有何貴事,副隊長?鄧肯先生已經跟您提過我的破案野心了嗎?”

“是的。可是這並不是我來拜訪的原因。我的理由普通多了。我來查證一個不在場證明。”

“這裏?”

馬歇爾解釋了薩斯默在案發當時正好來尋求指引一事。

“天啊!”烏秀拉修女說,“您要不要再坐一下。副隊長——或者您可以抽出一點時間嗎?”

“幾分鐘或久一點。假如您需要的話,修女。”

“謝謝您。當然,您可以抽煙。據修道院的人說,缺乏煙霧,花就長不好,不過我們這兒的花倒長得不錯,希拉蕊修女總是稱煙霧為‘園丁之香’。言歸正傳,您知道印度宗師來這兒拜訪表示什麽嗎,副隊長?”

“我想聽聽您的看法。”馬歇爾平鋪直敘地說。

“表示搶劫哈裏根先生書房一事是被刻意安排在那段時間的。我們知道印度宗師不是兇手,也不是共犯,因為他恐嚇鄧肯先生。假如他和兇案有關,那麽他就會自己去拿档案。或者要他的代理人去拿。他後來的罪行排除了他犯下命案的可能性。”

“我也試著這樣告訴鄧肯,可是他似乎不明白。”

“嗯,那麽——他想要做某件事來取得不在場證明。這件事必須能讓他受到官方調查,因為他的私交當中,沒有一個人會到修道院來調查他——我的用詞恰當嗎?上個禮拜天沒別的受到官方調查的事件和他有關吧?”

“沒有。”

“那麽不論他期待發生什麽事以取得不在場證明,事情都沒發生。看起來很可能是要搶劫沃爾夫·哈裏根先生的書房,可是計劃因謀殺案而受挫?”

馬歇爾笑了。

“修女,當鄧肯跟我說起您的野心的時候。我還十分大不敬地認為好笑。可是現在我認為也許這個主意終究還不算太瘋狂。您和我辦案的方式差不多。現在從那點著手。您知不知道他在這件從未實現的搶劫計劃中有沒有共犯?”

“我想我還是別說的好。”

“柯羅特警佐提及印度宗師的公寓和香煙等事情,鄧肯告訴您了吧?”

“是的。”

“這樣啊。好。我們跳過這點。這位女士是誰?”他指著繡在布條上、戴著修道院頭巾的老婦人頭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