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活死人 3

羅飛和尹劍在骨科主任辦公室找到了莊小溪。他們把王獻的戶籍照片提供給對方,莊小溪盯著照片端詳良久,最後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他。”

羅飛覺得有必要給對方一些提示,便指著照片說道:“這人叫王獻,我們懷疑你家裏失竊的那些首飾就是被他偷走的。另外他還有個妹妹叫王蕾,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你們醫院的腎臟科住院治療。”

“王獻?”莊小溪咀嚼著這個名字,往照片上又多看了幾眼。

羅飛期待地追問:“想起來了?”

“名字好像有點熟。”莊小溪皺著眉頭,“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但是具體又說不出來。”

羅飛鼓勵道:“你再好好想想。”

莊小溪努力地想了一會兒,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確實想不起來……也許是我記錯了吧。”

既然這樣,羅飛也覺得無能為力了,只好說:“那你什麽時候想起來了,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那是當然。”莊小溪把照片還給羅飛的同時,口中又輕輕地念叨了一遍,“王獻……”

“還有一件事情。”羅飛把照片收好之後,又對莊小溪說道,“我想讓你幫忙查一下王蕾的病歷記錄。她不是在腎臟科住院嗎?我想知道她的治療過程是不是和李俊松有過交集。”

莊小溪隨口反問了一句:“這事你讓肖嘉麟幫著查一下不是更方便嗎?”

羅飛苦笑著說:“關於王蕾兄妹好像有很多秘密,肖嘉麟也在有意瞞著我們。”

莊小溪“哦”了一聲,表示理解。

羅飛覺得對方的態度過於淡然,便又問道:“你不覺得這事有些奇怪?”

“沒什麽好奇怪的。”莊小溪聳了聳肩膀,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肖嘉麟的秘密太多了。他是個混仕途的人,撒謊是他必備的職業技能。”

羅飛會心一笑。心想這評價雖然刻薄,倒也不失準確。話說到這裏,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問道:“肖嘉麟和柯守勤是不是很不對付?”

“那能對付得了嗎?柯守勤是一點人情都不講的,坐在病理科主任的位置上,三天兩頭地就給肖嘉麟惹麻煩。”

羅飛理解“惹麻煩”的意思,肯定就是病理檢驗啦、死亡分析啦之類的事情,柯守勤只認真實的結果,從來不會考慮院方的利益。而肖嘉麟是要出面處理醫患糾紛的,自然會把柯守勤看成眼中釘。

“前些天柯守勤把死者的心臟弄丟了吧?後來那事怎麽辦了?”

“賠錢唄。”

“那柯守勤呢?沒被肖嘉麟扔出去背黑鍋嗎?”

“肖嘉麟本來是想借機把柯守勤免職的。後來柯守勤找到醫務科,他一只手拿了一大瓶醫用酒精,另一只手拿了個打火機。見到肖嘉麟之後,什麽話也不說,直接把酒精往對方身上一倒。肖嘉麟嚇得腿都軟了,當場就把處分報告撕得粉碎,扔進了垃圾桶。”莊小溪說起這事,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羅飛也笑了:“柯守勤這家夥還真是個混不吝,肖嘉麟可治不了他。”

“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莊小溪站起身來問道,“你要查的那個病人叫什麽來著,王蕾?”

“沒錯,花蕾的蕾。”

莊小溪離開了辦公室,大約一刻鐘之後,她帶回了查到的信息。

“王蕾的病歷是在今年三月十二號建的档,給他看病的門診醫生叫張瑞,當天便確診為系統性紅斑狼瘡性腎炎。五月十三號她開始入院治療,主治大夫是郭嘉。”她把大概情況介紹了一下,然後總結道,“這麽看來,這個病人跟李俊松好像沒什麽關系。”

羅飛聽完之後產生了另外一些疑惑:“這種腎炎不是挺嚴重的嗎?怎麽三月十二號確診,到五月十三號才入院治療呢?”

“這就不好說了啊,有可能是手頭緊,需要時間來籌錢。也有可能是……”莊小溪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事情不方便說似的。

“是什麽?”她越是這樣,羅飛便越要問個明白。

莊小溪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吞進肚子裏的那半句話又說了出來:“也有可能是醫院不想收。”

“醫院不收,為什麽?”

“因為王蕾是有醫療保險的,她個人只會承擔一小部分的治療費用,大部分錢則要從醫保基金上劃賬。”

“那怎麽了?”羅飛不懂對方的意思,“有醫療保險不是好事嗎?”

“這事是這樣的,”莊小溪在羅飛對面坐下來,擺出一副要長篇大論的姿態,“現在不是醫改了嗎?醫療保險的費用不需要病人墊付了,直接從醫保基金上劃賬。這就帶來一個問題:每個醫院每年會分配到一定數額的醫保基金,可是這個數額肯定是不夠用的。如果當年的醫保基金用完了,再收治參加醫保的病人時,治療費用實際上就要由醫院來墊付。這部分虧空得等第二年劃撥基金的時候才能填上。然後第二年可用的基金就更少了,這樣就陷入了惡性循環。到最後醫院就不太願意收治走醫保的病人,因為你收得越多,自己要墊付的錢就越多,這樣整個醫院的流水,包括醫護人員的工資福利什麽的,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