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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在村委會門前,瑞店莊的村長出來迎接。

三宅少尉的守備隊曾駐防的大房子,現在成為村委會了。

雖然天色已暗,但是小孩子和老人們群集,很好奇地瞧著入江。這地方很少見到穿西服的外國人。

老人當中,想必有二十五年前曾擦肩而過的。

入江怎麽都無法克制感傷的情緒。

村長是個年紀在三十左右的年輕人。入江以前逗留在此時,說不定他還只是個揮著木棍、赤腳跑在稻田或空地、流著鼻涕的小鬼呢!

“吃飯前,要不要先參觀博物館?”

年輕村長邀請。

“博物館?”

入江奇怪在鄉下竟有這種場所,不假思索地反問。

“正確地說,應該是博物室。”村長毫無拘束地笑著說,“在這棟建築裏有陳列室,大略看看,要不了五分鐘。”

入江接受邀請,去看了那被稱為“博物館”的地方。

昔日這棟房子被當作軍營,守備隊的食堂就在現今的博物館。

沒有一件讓入江感興趣的美術品。陳列的不過是百年前太平天國運動爆發時,這個地方的農民蜂起時農民軍使用的長矛和鐮刀之類的東西。

墻壁掛著的畫是手拿竹槍和鋤頭,二目圓睜、沖鋒中的村民們。另外,也有抗日戰爭時,為紀念此地抗擊法西斯主義的相片和繪畫。

對了,三宅少尉也曾因遊擊隊傷透腦筋……

入江想起當時發生的那個事件。

是點朱儀式舉行過後的第四天。

入江從軍隊那裏聽到離瑞店莊十幾公裏一個叫丹嶽的地方,雖然規模不如玉嶺,但也有幾尊摩崖佛。

“想去丹嶽看看。”

入江很早就向三宅少尉提出申請。

“單獨去太危險,我也有責任呢。反正從我這裏會派軍隊過去,到時一起走吧。”

三宅少尉說道。丹嶽有一支日軍中隊,瑞店莊的駐軍是其支隊,物資的補給等據點就在那裏。

瑞店莊的軍隊正要派十個人到那裏取糧食彈藥。

“一起去嗎?”三宅少尉說道,“一天來回,但應該有去看佛的時間吧。”

被三宅少尉一說,入江心想,的確是個出去散心的好機會。

對映翔的思慕愈來愈濃,他也想趁機讓頭腦冷靜一下。

指揮聯絡隊的是長谷川上等兵。曾和他一起看點朱儀式,入江與這個關西地方出身的軍人相處不錯,很談得來。

丹嶽比瑞店莊更鄉下。中隊長山崎上尉和瑞店莊的三宅少尉不同,是個不拘謹、直率而且寬容的軍人。

“嘿,這研究很重要呢!”

聽了入江的解釋後,山崎上尉感嘆地說道。看得出他還是個能謙遜善待陌生領域的人。

上尉爽快地表示將盡量給予方便,但被入江婉謝了。

“只用我的眼睛就行了,不能給軍隊添麻煩。”

“哦,可是,對這麽有意義的研究,我也很想盡盡綿薄之力。”

山崎上尉遺憾地表示。

結果,只找了一個軍人帶路。

丹嶽街上有座祖師廟,在那背後的小山丘的山腳處雕著一尊摩崖佛。

玉嶺的山峰是由巖石形成,但丹嶽祖師廟後的山丘卻樹木叢生,只在山腳下露出了巖石。所以,沒有玉嶺那樣豪放地雕刻巨像的空間。全是小佛像,巖面腐蝕得厲害,長滿青苔,刻得較淺的佛像線條幾乎都消失了。

入江折了根樹枝,拔掉青苔,尋找被蓋住的佛像。

初看,佛像似乎比玉嶺的還古老,那是因為受濕氣侵蝕。從佛像的型和線條來看,知道比玉嶺的佛像還新。

可能是建祖師廟時請專門的石工雕刻的,不似玉嶺佛像那般外行。由於有單膝站立的觀音像,很明顯這是宋代以後才有的形式。

有許多羅漢像,其中幾尊極富個性,帶著趣味性。由於受到時間限制,入江沒作素描,改為拍照。

中午才抵達,但為了天黑前趕回瑞店莊,回程必須早點兒出發。

遣回帶路的士兵,入江在那裏約花了兩小時專心觀摩摩崖佛。

為了忘掉映翔的事,所以才如此專心的吧?

一個教人難堪的眼神好似窺視著自己的心靈。

不一會兒,山崎上尉來了,長谷川上等兵也跟在一旁。

“我們馬上要走了,哥們,那你呢?”

長谷川上等兵開始一副軍人口吻,末了,還露出關西地方的口音。

“要不然,就在這裏住一晚吧,也可以明天一早出發。”山崎上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