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五號房間波瀾再起

一過八點,東南大樓地下室的“桃源亭”便罕有客人光顧,顯得空蕩蕩的。這天八點以後,店裏也只有一位客人,而且似乎也不能完全稱其為客人——安記公司的主人朱漢生本來便如同陶展文的兄弟一般。

“老陶,你可真厲害。”朱漢生一邊用湯匙撈起餛飩,一邊以挖苦的語氣說道,“順利攀上了一位富豪,看來你終於抓住發財的機會了。”

“今天在葬禮上你都看見了?”

“豈止看見,我在巴士上全聽到了,我當時就在你們身後。在嘉興中學當過教師?算盤打得不錯嘛。若要巴結席有仁,只需提起嘉興中學的名字就能手到擒來。對你的這個謊言我真是佩服,了不起。”

陶展文莊重地抱著胳膊,嚴肅地說道:“寧其生而曳尾於塗中乎!”

“不過,席有仁與二樓的五興公司之間應該有特別合約,想插一腳只怕很難。若是能進展順利,讓我也分一杯羹吧!”說著,朱漢生將餛飩送入口中。

“我說漢生,你這樣悠哉悠哉地吃著餛飩就行了。素貞會替你牢牢抓住發財機會的。”

“什麽啊,她去香港只是為了購物,要買女兒的結婚用品。”

“哦?真性急啊!”陶展文說道,“你家小淑與我家羽容是同班吧?如此說來,她才十七歲。哎呀哎呀,已經開始準備出嫁了?看來我也得早作打算了。”

“說什麽呢……”朱漢生不滿地撅起嘴巴,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口舌上並非陶展文敵手,便幹脆放棄反駁,專心致志地吃起餛飩。

朱漢生的妻子素貞大約一個月前去了香港,表面上說是去香港的親戚家玩,順便購物,但只要是認識朱漢生夫婦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借口罷了。外貿公司安記的生意頗為興隆,但究其原因都要歸功於其夫人的運籌帷幄,這幾乎已是公開的秘密。朱漢生是個冒失鬼,兼之天生慢性子,卻娶了素貞這樣為人可靠且頭腦靈活的女士做妻子,真可謂是上天的巧妙安排。這次素貞飛去香港拜訪親戚及購物等只是表面目的,並沒有人當真如此以為。

朱漢生之所以能穿上平常的衣服,勉強維持一家之主的形象,都是妻子的功勞。陶展文等人一直都興致盎然地關注著,若是妻子不在,朱漢生究竟會作何打扮。果然,妻子去香港後,不過一天朱漢生的西服就變得皺巴巴的,而且,他根本無意更換衣服。每次見面,陶展文都會費盡口舌逼他換衣服,但他卻始終置若罔聞。孰料,上次警署之行反倒頗見成效,令他第一次生出換衣服的念頭。生平第一次進警署,即便是朱漢生也會顯得非常緊張。然而,不過幾日,之前剛換上的衣服就已經不堪入目了。

“不指望你能勤快得將換下的衣服送去洗衣店,但至少應該用衣架好好地掛起來,放進衣櫃裏吧?”陶展文一邊檢查朱漢生的衣服,一邊像母親般柔和地說道。

“啊,那件衣服我已經掛到走廊柱子的釘子上了。”朱漢生嚼著最後一塊餛飩,漫不經心地說道。

正在這時,小島走了進來。

“我剛從朋友的送別會回來。”雖然店裏並無顧客,小島仍壓低了聲音。

“看來你已嗅到什麽氣味了。”陶展文說道,“在我這兒也能嗅到很多,不過都是食物——開玩笑的,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線索似乎一分為二了,真叫人為難啊!雖然我覺得吉田那條線索更有嫌疑,但還有一條線索也十分可疑。”

“究竟是什麽線索可疑?”陶展文問道。

“真的是非常出人意料。”小島接過健次遞來的茶,一飲而盡,“是管理員清水,沒想到吧?”

“不會。懷疑清水是理所應當的,發現屍體的人無論何時都應受到懷疑。而且,他就住在五號房間的隔壁,只要想,隨時都能進去……你是否發現了別的可疑之處?”

“聽說徐先生以前曾和女人同居過……”小島一副極其沉穩的樣子,似乎覺得輕易講出自己的發現,實在太過浪費。他取出一根香煙,不慌不忙地點著。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七八年了吧……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她好像曾在某個地方當女傭,偶然間被老徐帶了回來——我記得的確是這麽回事。”消息靈通的朱漢生從旁插嘴道。

“聽說那女人結過婚。”說著,小島仰頭朝天花板吐出了一串煙圈。

“嗯,我也聽說過。”陶展文說道。

“如果知道那個女人的丈夫正是清水,你們會作何感想?”

小島輪流觀察陶展文和朱漢生的表情,仿佛在確認自己這番話帶給對方的震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