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歐文接著說:“我在想,也許這個兇手實施的謀殺系列是受塔利婭的啟發……”

“塔利婭?”我問,“誰是塔利婭?”

歐文正在全神貫注地盯著壁爐台上的雕像沉思。他猛地轉過身,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詫:

“怎麽?您不知道塔利婭?”

“我猜她是您的一個熟人?”為了緩解他那投向我的越來越嚴厲而滿是質疑的目光,我擠出一個笑容試探著問:“大概是又年輕又漂亮的女畫家之一。您非常欣賞她的作品中所表現出來的完美,這個塔利婭……”

“阿齊勒,您知道嗎,您身上有一種吸引人的特點。”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帶著傲慢和嘲諷。“老實說吧,您的特點就是您能蠢到很完美的程度。塔利婭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不折不扣的藝術家,也是我的一個朋友……但是您完全不知道她是誰,對嗎?”

“嗯,我確實不知道!”我反駁說,他的語調和深深責備的目光惹惱了我。“我不知道這個塔利婭是誰!我完全不認識她!這是一項罪過嗎?”

“阿齊勒,看在老天的分上。”他低下頭嚴肅地說,“看……在那兒……就是她(他費力地擡起胳膊,指著上面的一個小雕像)。她戴著面具,手上有鏟頭木棒……她是掌管鄉間化裝舞會和喜劇的繆斯。也是這個雕像啟發了我,讓我聯想到這個出色的謀殺是發生在鄉間背景之下的一出‘戲劇’……”

“繆斯?”我重新打量著“塔利婭”和她旁邊的女神們。“告訴我,這九個雕像就是九個繆斯?那九個給藝術家以啟示和靈感的希臘女神?”

歐文的臉上是難以理解的表情。

“天哪?您不知道?您不認識那些繆斯?”

“嗯……不知道……您從來沒對我講過!”

他一時語塞了,臉上是越來越無可奈何的表情:

“您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些迷人的年輕姑娘手上拿著的東西:長笛,豎琴,天球儀,羅盤,成卷的紙,齊拉特琴?……”

“我看到了,但是我以前沒有真正走過去仔細看……”

“老天,”他嘟囔著跌回扶手椅裏。“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他閉著眼睛,把頭仰靠在椅背上。他用虛弱無力的聲音說:

“您怎麽能這樣對我,阿齊勒?眾所周知您是我的朋友,而且您以作為我的朋友為榮……可是您竟然不知道塔利婭也認不出她……天哪,我受不了啦!您這等於是狠狠地紮了我一刀!

“行行好,去給我找一點提神的東西……別磨磨蹭蹭的,我真的感覺很不舒服……我要暈倒了……快!”

我二話不說地去執行他的命令。自從我認識他開始,我就習慣了他這種極端誇張的作風。一旦有人冒犯了他,不管是以何種方式,不管是破壞了和諧,還是沒有品位,抑或破壞了美感,他總是會感到無法抑制的不適。根據冒犯行徑的不同嚴重程度,他的不適也有所不同,最嚴重的情況下他會完全失去知覺。這些最嚴重的情況常常是帶有戲劇性色彩,也常常發生在一些非常特殊的場合。比如說,幾年前在維多利亞女王的葬禮上就有過那麽一次。他站在一些高級官員中間,大家都表情凝重。送葬的隊伍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他就像一捆稻草一樣倒在了地上。等他恢復了神志之後,他旁邊的人都等著他解釋這是失去女王的深切的痛苦,但是讓他們大吃一驚的是,他居然批評說一個葬禮花環紮得不好,而正是那個花環糟糕的配色深深地引起了他的不快,這很自然也是他暈倒的原因。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觀點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贊賞。

我已經在不同的場合見識過歐文的這些特點。我借這個機會向您介紹一下我自己,您忠實的仆人。當時我剛離開我的故土南非,到英國的首都定居了下來。因為有一筆豐厚的遺產,我得以專注於和歐文相近的愛好。當然我沒有他那麽專注。時至今日,我仍然不知道當時我想要幹什麽。但是經過幾次在不同的藝術領域裏失敗的嘗試,我在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已經決定從事一項特定的職業。我找到了合適自己的位置,成了科茨沃爾德①附近威治伍德②的一個藝術餐具公司的經理。這是一份很有意思的工作。因為工作需要,我經常會到倫敦來,也就有機會經常來看望歐文。他把時間花在各種各樣的案件調查工作上,有些是私人的委托,有些是受蘇格蘭場的邀請,他還時不時地搞一些藝術評論。

①Cotswolds:英格蘭中西部的山區。

②WedWrood:是一家英國陶瓷公司,由約書亞·威治伍德創立於1753年,是英國工業革命時代設立的工廠之一。

距離我們第一次見面已經有十年了。離那個陰森可怖的《混亂之王》的故事也有很多年了。在那個案子當中,我見識了歐文·伯恩斯強大的推理能力。那個兇手擁有奇特的本事能夠在雪地上行走而不留下一丁點兒痕跡!但是最終,那個了不起的罪犯還是被歐文揭露了出來。那個案子之後,是一段充滿了新鮮事的時光,先是悲慘的波爾戰爭,接著是第一條有軌電車投入使用,然後是愛德華國王登基。在這段時間裏,我的朋友歐文當然也沒有閑著,他進行了大量的卓絕的偵破工作。這其中也有我這個謙卑的助手的功勞。好了,我的題外話到此為止。該回到我們暈倒的唯美主義者和他的塔利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