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畢業生(第2/4頁)



  楊克弄不明白,卻不能叫自己停止去想這件事。

  “我去中國,不一定比他幹得好;而他來到日本,則一定比我強。”楊克想起在書上看到這段伊藤博文評價李鴻章的話,便不禁要把自己和那個混蛋繼父做一番比較了。

  每每這樣下來,他就總要開始懷疑自己對毫無血緣關系的妹妹以及後來對梅麗爾的感情了,並且越來越不敢肯定那感情中是否完全不包含下流的肉欲了。

  “有很強的工作熱情並能力出眾”、“善良的大男孩兒”、“真誠”、“寬厚”等等溢美之詞是差不多所有的人,甚至包括被楊克拋棄的女教授,加在他身上的。盡管美中不足的是楊克有時顯得比較冷淡,但也純屬個人性情問題而沒有必要雞蛋裏挑骨頭了。但只有楊克本人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他膽怯甚至是懦弱,才不得不躲藏在案件與書本堆中選擇逃避。

  有時,他也懷疑自己為什麽要離開那位女教授。因為她對待試驗動物時的冷酷或是其他什麽理由,雖然牽強不易被人理解,卻也華麗。這是楊克拿來欺騙自己的幌子,他經常不止一次的從惡夢中驚醒,仿佛再度置身於妹妹慘死的那個浴缸旁邊。

  對,那個浴缸……他一覺醒來,頭昏昏沉沉的,他開始呼喚妹妹的名字,打算問問她晚上想吃些什麽。他沒有得到回應,便努力從床上掙紮起來,太累了,他想,然後看看表,自己睡了多久,三個小時,或者更多……他記不清了。

  楊克扶著床頭櫃站起來,手不小心碰到了那上面的鎮靜藥品。小藥瓶滾到地上,發出的響聲算是打破了這個沉悶下午的寂靜。

  他拉開窗簾,發現天陰得特別沉,然後彎身拾起那個藥瓶。那是給妹妹服用的,在她因為刺激而躁狂的時候。但卻放在他的房間裏,妹妹總是忘記吃藥。

  太久沒有回應了,他想,邊穿過走廊——這房間不算大,但是他自己掙錢換來的。她大概還在睡著,他告訴自己,睡著前曾喂她吃過藥。

  房間裏沒有人,收拾得整整齊齊。楊克在裏面站了一會兒,想著自己替她蓋好被子。他做這舉動總是很輕柔而且從來不碰觸她的皮膚……噢,這是為什麽?他想。

  他去廚房裏轉了一圈,她不在那裏的,他早該知道,然後,便去了浴室。

  她躺在浴缸裏面,血還從那個下顎側面的傷口緩緩流出……流到水面上,形成一朵大大的紅暈。

  是啊,她喜歡幹凈,喜歡洗澡……這滿滿一缸洗澡水……會不會還是溫的呢?

  他記得自己後來報了警,然後放回浴室,久久地呆在裏面……

  沒有人告訴他在浴缸裏做了什麽,他也根本不記得了。

  透過水面,可以看到妹妹秀美的軀體。

  ……

  他後來做的夢裏,關於這被遺忘的一段,是有很多種版本的。它們會隨著他的心境而不斷改變,困擾著他,折磨著他。

  在和女教授做愛之後,疲倦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一個新的版本誕生了,那是一個極盡下流和肮臟的版本:他看見自己正對著妹妹的屍體手淫。

  這個夢卻沒有驚醒他,讓他美美地睡到清晨,然後在讓他清晰地記起,然後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就在那個夢之後,他決心離開女教授。

  他必須逃避,為了自己不再做那個夢,為了自己的快樂,他選擇傷害她。

  也許是性愛叫楊克形成了那種潛意識吧,不過他不想去追究什麽。

  和語文老師在客廳裏的那次之後,楊克不得不變成了一個大人,但是,他卻時時想要退回去。這個我們任何成人都會有的年頭,在他身上來得更強烈一些。

  然後他卻沒能退回去,也並沒有變成瘋子,這在於他找到了逃避的方法。不過,即使他盡量避免和女人打交道,她們還是會突然蹦到他面前。梅麗爾……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對這個女孩兒充滿好感,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對她做些什麽嗎?當然,可能是她的楚楚可憐、她即將走到盡頭的生命成為了一把無形的保護傘,叫任何男人都不會產生非分之想。

  梅麗爾?這原本該是無憂無慮生活在陽光下的俏麗女孩兒,卻難掃病容。等等,她的嘴角卻時常掛著一絲笑容,這是為什麽?

  楊克看過《七宗罪》,也分析過自己,發現靈魂深處的原罪蠢蠢欲動,只不過礙於對罪孽的深深恐懼才使得他面對每天都要接觸的各種罪行望而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