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畢業生

  “有的人……如果能使別人開心,自己吃再多的苦也心甘情願,”將軍依舊面無表情,他停頓一下,“然而,也有一些人,只要能讓別人不開心,就算自己不快樂也活得下去……”

  第二瓶酒已經開啟,這次換作將軍為兩個人斟滿酒杯。

  羅裏松局長的面容呈現出一種悲哀,這令他原本布滿皺紋的老臉顯得更加滄桑,像一只受了傷的獅子,被煙熏得焦黃的手指微微發抖。

  “在弄明白楊克是哪一種人的同時,我也想搞清楚自己……人最難的是了解自己,這句話真是一點也不錯……”將軍繼續說道,“聽說他的妹妹自殺了,如果他當時不搬出那所房子……”

  “搬出……”局長機械地重復著,“搬出那兒……”

  “是的,他們一直住在那兒,直到……他那會兒大概有17歲吧,他們離開了那裏。我敢肯定這是楊克的主意,我知道他一直在打工,也很節省地使用我們支付的生活費。你知道,即使是我,如果有人逃離了自己的眼皮,想再找到他也確實不易。何況我也沒有打算再去找,既然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和議員所做的多少算是些補償,因為我們也迫於壓力沒有為他們的父親翻案,人已經死了,可以做的不過是善後而已。楊克走的時候,留下了這封信,你願意看看嗎?”將軍在衣兜裏摸索著。

  “不,我不想看……如果他沒有搬出那裏,也許就不會有那樣的事發生在妹妹身上……”

  “也許……只是也許……”將軍無奈地笑了,“這封信上都沒有我們的名字,他用‘那位善良的長者’作為開頭。”

  或許因為歲數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們也都長大成人,羅裏松局長沒有了當年合作試驗時候的那份雄心壯志,失去了野心,他此刻顯得有點兒多愁善感,“你一定沒有料到他會成為一名警官吧?”

  “你說的對,我沒有想到……”將軍的眼底忽然閃出一陣光芒,“因為他不是試驗品,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這個警校畢業不久的優等生究竟能做些什麽?”

  這話令局長不寒而栗,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不要見到這個可怕的家夥……

  誰知道這個人嘴裏的“善行”是否真的就是那樣呢?就像……就像當年對第一個試驗本體賽斯的母親所做的那樣……

  ……

  “那黃種女孩兒買了槍,不過……”局長想象著自己年輕的聲音,“她似乎沒有勇氣殺人。”他記著自己層煩躁地抽了一支又一支煙。

  “那也難怪,”將軍(那時候還不是)看上去和現在沒有太大區別,“多養育自己的姑媽下手,不,”他搖搖頭,“她恐怕還沒有這個本事。”

  “那我們該怎麽辦?萊瓦德教授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局長盡量不使自己顯得有些幼稚,極慢補充說,“一個不合適的母體無法孕育出能力優秀的本體,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可以再找一個……”

  “不!”將軍打斷他,嘴角掠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冷笑,“羅爾,你錯了,我們根本沒必要換人。”

  “可是……”他還想爭辯。

  “沒有可是,親愛的警官先生,告訴你的手下,他們不是正在那女孩兒家門外徘徊嗎?”

  “那又怎樣?”

  “叫他們進去,替她……”

  第二天,也就是1969年5月20日,一則新聞震驚全城是:一16歲亞裔女孩兒槍殺了收養她的姑媽一家三口,並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三年前,她的父母曾因涉嫌搶劫銀行雙雙被捕,這是否說明,犯罪因子作為一種遺傳……

  “叫你的手下告訴那女孩兒,”將軍滿意地笑著,“我們所做的,不過是她心裏想幹卻無從下手的那件事。”

  ……

  將軍的話語仿佛還在這房間裏久久纏繞不肯褪去,羅裏松局長大汗淋漓。

  “親愛的,你還不睡嗎?”局長太太從臥室裏走出,睡眼惺忪,“啊,喬納森將軍,真是失禮了,要不要來杯咖啡?”

  “不了,薩莉,謝謝你,見到你真高興。”將軍彬彬有禮地站起身,“我這就告辭。”

  局長回頭看看太太,又轉眼望向將軍。不,別理他,那個該死的劊子手,真正的惡魔……

  他突然發現將軍在盯著自己的眼睛,悉穿似的撇撇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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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人……如果能使別人開心,自己吃再多的苦也心甘情願;有的人……只要能讓別人不開心,就算自己不快樂也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