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耳語娃娃 第四章 父與子

  直到開庭的兩輛日,楊克·拉爾夫才接到賽斯·沃勒的電話,而他原以為這電話應該更早打來。

  楊克走進餐廳,風吹動了蠟燭和暖鍋的火焰。他對飲食一竅不通,這樣的餐廳只是路上見到過。現在,他來到它的內部,覺得十分美妙、亮堂、引人入勝、照耀著座位上的奶油色餐巾的燭光,還有高高在上的玻璃器皿反射出的斑斑光點,以及鮮花壁壘切割了空間的屏風,都叫人倍感親切和高貴。

  隨之便是穿著得體,語氣謙恭的服務人員上前問話,而後,他們(一男一女)領著他往裏走。

  換做旁人,早就為自己身上簡陋的衣著而臉上發燒、心懷窘迫,即使在這樣的餐廳門口多逗留一陣都會產生類似的感受——門口停著的,凈是些像深藍色的加長梅賽德斯這樣的豪華車子。但楊克不會,他邁著大大咧咧的安穩的步子,神態溫柔得像一只長頸鹿似的跟在後面。

  他先是看到了桌子,上面琳瑯滿目的玩意兒基本叫不上名字來,有個大的作料盤,裏面一大塊夏朗子奶油——這個他還是認識的,有人把它攪和起來,把油脂熬成了榛色奶油,等它完全變成了榛子色的時候,那人也看到了楊克,便興沖沖地對他招招手。

  那人正是賽斯·沃勒,背靠著一張結實的橡木椅子,睜大了眼睛透出微笑。他細密的黑發一直垂下來貼在臉側,穿著一件白色的無尾禮服,襯衫微微敞開了口,沒有打領帶。賽斯是更適合穿著白色的,這樣便襯得他與眾不同的臉孔和發色,顯示出獨特的個人魅力。

  接下來對楊克打招呼的是斯皮德,他穿著便裝,依舊是微笑中帶著半個酒窩,看起來也是神態自若。楊克因此有了一種感覺,他們在文森特的案件上一定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最後一個是雷那德·布萊恩教授,他正在高談闊論,因而只是禮貌性地遞給楊克一個眼神,歡迎他參與到其中來。

  楊克興高采烈地落了座,卻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個先入為主的錯誤——他們的談論,與文森特的案件搭不上一點關系。

  “比起埃及歷史上偉大的統治者奇阿普斯(胡夫)、拉美西斯二世,圖坦卡蒙並不算出名。他繼位時大權落在宰相艾手中。年少早夭的圖坦卡蒙並沒有留下任何值得稱道的豐功偉績,他娶了同父異母的妹妹,”雷那德說到這裏,略微停頓了一會兒,聚精會神地切下了一塊半熟牛排,“這在當時並不是什麽新鮮事,他沒有留下任何子嗣,無功無德,卻在歷史上留下了最為神秘的謎團。”

  “因為他那從未被盜過的墓地?”賽斯為楊克倒了酒,看來他在這段時間裏也補充了些歷史知識。

  “這是一半的答案。圖坦卡蒙的墳墓沒有被挖掘,這在那個盜墓猖獗的年代幾乎是不可想象的奇跡。而它的發現者——考古學家卡特說過,‘圖坦卡蒙的唯一出生的成就是,他作為法老出生,且在死後作為法老被安葬了。’”

  這話引得在座除了楊克的其他人笑了起來。

  雷那德繼續說道:“‘誰打擾了法老的安寧,死亡的翅膀就會降臨到他的頭上。’這是刻在圖坦卡蒙墓上的一句咒語。當挖掘隊打開墳墓第一道門的當天晚上,卡特從英國帶來的金絲雀突然死了。人們傳言是法老的蛇吃掉了金絲雀,因為正是金絲雀帶領卡特找到了墓門。打開石棺後的一個月,投資者卡那封勛爵被蚊蟲咬三周後,突染重病,被緊急送回了開羅,經醫治無效死亡。據說叮咬的位置,恰好是圖坦卡蒙臉上那塊傷疤的部位。據卡那封的姐姐回憶,死之前,他持續高燒並嚷道:‘我聽見了他的呼喚,我要隨他而去了。’有趣的是,那一天開羅全城意外停電,當局找不出原因所在。以後的日子裏,參與挖掘的人員不斷死亡。在探險隊中為卡那封做秘書的理查德心臟病突發死在臥室裏。埃及開羅博物館館長蓋米爾,與埃及古墓和木乃伊打了半輩子的交道,卻也在指揮一隊工人打開從圖坦卡蒙法老墓中出土的文物包裹當天暴病。死亡是不間斷的,也是具有滅絕性的,作為一場詛咒流傳至今。甚至,獲得了部分文物的私人收藏家也無法逃脫厄運。”

  楊克·拉爾夫對這些陳舊的講述不感興趣,對神秘事件同樣感到乏味。他饒有興趣地盯著雷那德切割牛排的手勢——十分的與眾不同——拇指捏著刀柄,食指和中指卻全都向外伸開,只有無名指和小指向回鉤著。

  雷那德注意到了他在觀察自己,便扭頭對他莞爾一笑:“考古工作的副產品,在埃及砸斷了兩指,缺乏好的醫療,有些感染,就弄成了現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