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司(第4/7頁)

波洛輕輕地做了個手勢。

“我忽然想到,”他小聲說道,“格裏爾小姐提這件事是不是太不明智了呢?克雷爾太太要想拒絕和丈夫離婚可是易如反掌啊。”

“我們有一些證據跟這個有關。”黑爾說,“克雷爾太太似乎和梅瑞迪斯·布萊克還比較談得來。他是個值得信賴的老朋友。他對這件事也感到很難過,於是設法和克雷爾先生談了談。我想這應該是在頭一天的下午。布萊克先生對他的朋友婉言相勸,說如果克雷爾夫婦的婚姻就這樣悲慘地破裂的話,他會有多麽難過。他還強調說,格裏爾小姐還很年輕,如果被牽扯上離婚法庭可就不是什麽小事兒了。對此克雷爾先生笑著回答(他一定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埃爾莎根本就不是這樣想的,她不會出現在法庭上,我們會按照通常的方法了結這件事情。’”

波洛說:“所以說,像格裏爾小姐那樣把這件事抖摟出來就更不明智了啊。”

黑爾警司說:“哦,你當然知道女人都是這樣的!恨不得互相掐著對方的脖子才過癮呢,可是無論如何,那種局面對誰來說都不好收拾啊。我不能理解克雷爾先生怎麽就會聽之任之。按梅瑞迪斯·布萊克先生的說法,他想要完成他的畫作。你覺得這說得通嗎?”

“是的,我的朋友,我覺得說得通。”

“但我不這麽看,他這不是在自找苦吃嗎!”

“那姑娘這樣把事情說出來,有可能真的把他惹毛了。”

“哦,他的確生氣了。梅瑞迪斯·布萊克是這麽說的。如果說他必須畫完這幅畫,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能拍一些照片,然後對著照片畫呢?我認識一個家夥,畫水彩風景畫的,就這麽幹。”

波洛搖搖頭。

“不,我能夠理解克雷爾作為藝術家的想法。你必須明白,我的朋友,也許在那個時候,那幅畫對克雷爾來說是唯一要緊的事。無論他有多麽想娶那個女孩兒,那幅畫都是最重要的。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希望能夠平穩地度過她到訪的這幾天,不急於把這件事公之於眾。而那個女孩兒當然不這麽看。對女人來說,愛情總是最重要的。”

“我還不知道這個嗎?”黑爾警司有些激動地說。

“而男人,”波洛繼續說道,“尤其是藝術家,就不一樣了。”

“藝術!”警司不屑一顧地說道,“別老跟我說什麽藝術!我從來就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你真應該看看克雷爾當時正在畫的畫兒,完全是歪的嘛!他把那個女孩畫得就像是在鬧牙疼一樣,而那些墻上的垛口也都是歪歪扭扭的。整幅畫難看死了。那之後很長時間這種印象都揮之不去,我甚至還夢到過呢。更要命的是它還影響了我的視覺,我後來再看垛口和城墻之類的東西,都跟那幅畫裏畫的一樣。對了,看女人也是!”

波洛微微一笑,說道:“盡管你自己還沒意識到,但實際上你正是在稱頌埃米亞斯·克雷爾偉大的藝術成就呢。”

“都是胡扯。為什麽畫家就不能畫些讓人賞心悅目的東西?非要不厭其煩地找那些醜陋無比的嗎?”

“親愛的,有些人就是能在奇怪的地方發現美。”

“那姑娘確實是個美女,”黑爾說,“妝化得很濃,衣服穿得卻少得不能再少。這些女孩兒的做派真是有點兒說不過去。別忘了,那可還是在十六年前呢。現在大家可能都司空見慣了,不過那時候真的驚著我了。一條長褲加上一件帆布的開領襯衫,我敢打包票,別的就什麽都沒了!”

“看起來你對這些事情記得很清楚啊。”波洛俏皮地小聲說道。

黑爾警司的臉一下子紅了。“我只是告訴你我當時的印象。”他一臉嚴肅地說道。

“不錯,不錯,”波洛安慰著他,然後繼續說道:“那麽看起來,對克雷爾太太最主要的不利證人就是菲利普·布萊克和埃爾莎·格裏爾?”

“是的。兩個人的態度還都挺激烈的。不過檢方也傳喚了家庭女教師,她說的話可比那兩個人有分量。你知道,她是完全站在克雷爾太太這一邊的,為了她兩肋插刀。但她是個誠實的人,如實地提供了證詞,並沒有故意地輕描淡寫。”

“梅瑞迪斯·布萊克呢?”

“那個可憐的紳士,整件事情搞得他很難過,不過也該當如此!他為鼓搗那些藥而深感自責,而驗屍官也為這事兒怪罪了他。毒芹堿及其鹽類化合物可都是歸到《毒品法案》I類目錄底下的。他因此受到了強烈的譴責。而且他本來就是那種想要遠離是非,不願拋頭露面的鄉紳,跟雙方又都是朋友,這一來對他的打擊可太大了。”

“克雷爾太太的妹妹沒有出庭作證嗎?”

“沒有,並不需要她作證。克雷爾太太威脅她丈夫的時候她並不在場,而且她能告訴我們的東西,我們從其他人那兒也能問出來。她看到克雷爾太太從冰箱裏拿了冰鎮啤酒。當然了,辯方也可以傳她出庭,讓她說克雷爾太太是直接把酒拿下去的,並沒有做什麽手腳。不過這也沒什麽意義,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說過毒芹堿是在啤酒瓶子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