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雷蒙德·博因頓說的這些話!”

法國人脫口大叫。

“你認為這不可能嗎——從心理學角度來說?”波洛泰然自若地問道。

傑拉德搖搖頭。

“不,這倒不是。不過,沒錯,我真的很驚訝。我吃驚,僅僅是因為雷蒙德·博因頓太符合嫌疑犯的特征了。不知道你們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卡伯裏上校嘆了口氣,好像在說:“這些心理學家!”

“問題是,”他嘀咕著說,“我們應該怎麽做?”

傑拉德聳了聳肩。

“我看不出你們能做些什麽,”他承認道,“證據肯定沒有說服力,也許你知道發生了謀殺案,但很難證明。”

“我明白了,”卡伯裏上校說,“我們懷疑有謀殺發生了,卻只能坐視不理!我不喜歡這樣!”他又補充了一句,是他之前說過的那個奇怪的理由,“我是個有條理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波洛同情地點點頭,“你想把這些理順,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怎麽發生的。那麽你呢,傑拉德醫生?你說過,沒什麽能做的——證據沒有說服力,是嗎?有可能的確如此。但是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你滿意嗎?”

“她的身體狀況很糟糕,”傑拉德醫生慢條斯理地說,“不管怎樣,也許她很快就會死掉——一星期,一個月,一年。”

“所以,你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波洛堅持追問。

傑拉德繼續說道:

“毋庸置疑,她的死——我該怎麽說?——有益於社會。給她的家人帶來了自由,讓他們有機會一展身手——我覺得他們都很善良、聰明。現在,他們會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依我看,博因頓夫人的死,對大家來說有益無害。”

波洛第三次追問:“所以,你滿意了?”

“不。”突然,傑拉德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我不像你說得那樣,覺得‘滿意’!我的天職就是要保護生命——而不是加速死亡。所以,雖然在我的意識中反反復復地說這個女人的死是件好事,但我的潛意識卻表示反對!先生們,一個人沒能壽終正寢,這樣是不對的。”

波洛微笑起來。他向後一倚,對於這個靠著自己的耐心而引導出來的答案深感滿意。

卡伯裏上校不動聲色地說:“他不喜歡謀殺。很好,我也不喜歡。”

他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烈性的蘇打威士忌,客人們的杯子還都是滿的。

“現在,”他回到正題上,“讓我們言歸正傳。關於這件事,我們有什麽可以做的?我們不喜歡這樣,不!但也許我們只能忍著!發牢騷也沒有用。”

傑拉德探身向前。“你的專業意見是什麽呢,波洛先生?你是專家。”

波洛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條不紊地擺弄著兩個煙灰缸,把用過的火柴棒堆成一小堆。然後,他說:

“卡伯裏上校,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殺了博因頓夫人?如果她是被殺死的,而非正常死亡。那麽究竟是怎麽被殺的,還有確切的死亡時間——也就是說,你想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對吧?”

“沒錯,我想知道所有這些。”卡伯裏上校不動聲色地說。

赫爾克裏·波洛緩緩地說:“我認為沒理由不讓你知道。”

傑拉德顯得有些難以置信,而卡伯裏上校則露出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

“哦,”他說,“你會讓我們知道的,對嗎?有意思。你建議從哪裏著手呢?”

“通過有條不紊地篩選證據,通過推理。”

“適合我。”卡伯裏上校說。

“還有可能需要心理學方面的研究。”

“我想,這適合傑拉德醫生,”卡伯裏說,“在那之後呢——就是你篩選證據,進行一些推理,再摻入一點心理學之後呢?嘿,我變![1]就可以從帽子裏變出兔子了嗎?”

“如果辦不到,我才會嚇得跳起來呢。”波洛冷靜地說。

卡伯裏上校從自己的杯子上方瞪著他,有那麽一會兒,那雙蒙眬的眼睛再也不蒙眬了——他正在思量著。

最後,他咕噥了一聲,放下玻璃杯。

“你怎麽看,傑拉德醫生?”

“我承認我懷疑最後是否能成功……當然了,我知道波洛先生非常有能力。”

“我有天賦,沒錯。”小個子說著,謙虛地微微一笑。

卡伯裏上校扭過頭,咳嗽了幾聲。

波洛說:“首先要決定的事情是,這究竟是一次集體性謀殺——博因頓一家合謀並實施——還是只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如果是後者,那誰最有可能?”

傑拉德醫生說:“根據你提供的證據,我認為,首先要考慮的肯定是雷蒙德·博因頓。”

“我同意,”波洛說,“我無意中聽到的話,還有他和那個年輕女醫生的證詞的矛盾之處,這些就能把他放在頭號嫌疑犯這個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