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臉盆架旁的汙漬
萊德納太太的遺體已經被送往哈沙尼做屍檢了,除此之外,她的房間原封未動。房間裏的東西少得可憐,警察沒花多長時間就檢查完了。
進門以後右手邊是床。門對面是那兩扇開向外面農田,並裝有護欄的窗戶。兩扇窗戶之間是一張帶有兩個抽屜的普通橡木桌子,萊德納太太用它作為梳妝台。東面墻上有一排掛衣鉤,上面掛著用棉布口袋罩好的衣服,還有一個松木五鬥櫃。緊挨著門左邊是臉盆架。房間中央是一張相當大的普通橡木桌,桌上有吸墨紙、墨水瓶及一個小手提箱。萊德納太太收到的匿名信就保存在這個手提箱裏。窗簾很短,白底橙色條紋,是用當地布料做的。石板地上鋪著幾塊山羊皮地毯,其中三塊褐底白條紋的窄地毯鋪在兩扇窗戶及臉盆架前,另一塊較大而且質量也比較好的白底褐色條紋地毯擺在床和寫字桌之間。
房間裏沒有櫥櫃,墻上沒有壁龕,也沒有長窗簾,實際上,沒有任何地方可供人藏身。床是普通的鐵床,上面鋪著印花的棉被。整個房間裏唯一可以稱得上奢侈的東西就是三個枕頭了,它們都是用最柔軟蓬松的上等羽絨做的。除了萊德納太太之外,沒人有這樣的枕頭。
萊利醫生用寥寥數語簡單說明了萊德納太太的屍體是在哪裏發現的——在床邊的地毯上,蜷成一團。
為了進一步說清楚,他示意我走過去。
“你不介意吧,護士小姐?”他說。
我不是個神經脆弱的人,於是就走上前躺在地板上,盡可能讓自己擺出萊德納太太的屍體被發現時的樣子。
“萊德納發現她的時候擡了一下她的頭,”醫生說,“但是後來我仔細地問過他,顯然他實際上並沒有改變她的姿勢。”
“看起來非常簡單明了。”波洛說,“她躺在床上,睡著了或者正在休息。有人把門推開,她擡頭一看,接著從床上起來——”
“然後他把她打倒在地,”醫生替他把話說完,“這一擊使她失去了知覺,後來很快就死了。你瞧——”
接著他用專業的語言解釋了受傷的情況。
“那麽沒流很多血嗎?”波洛說。
“沒有,血都出在腦子裏了。”
“很好,”波洛說,“看起來已經足夠明確了,只除了一件事:如果進來的是一個陌生人,為什麽萊德納太太沒有立刻大聲呼救呢?只要她叫就會有人聽到。在這兒的萊瑟蘭護士會聽到,埃莫特和那個男孩兒也會。”
“這個很容易回答,”萊利醫生冷冷地說,“因為進來的不是陌生人。”
波洛點點頭。
“是的,”他沉思著說,“看到這個人她有可能很吃驚,但是她並不害怕。然後,當他給她致命一擊的時候,她也許只來得及喊出一半,一切都太晚了。”
“這會是約翰遜小姐聽到的那聲叫喊嗎?”
“是的,如果她確實聽見了的話。但總的來說我還是對此表示懷疑。這些泥墻都很厚,而且窗戶也都是關著的。”
他走到床邊。
“你確實安頓她躺下了嗎?”他問我。
我把我所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她當時是想睡覺還是想看書?”
“我給她拿了兩本書,一本輕松一點兒的,還有一卷回憶錄。她通常會看一會兒書,然後有的時候會不知不覺地睡一小覺。”
“那麽她——怎麽說呢,和平時一樣嗎?”
我想了想。
“是的。她看起來很正常,心情也不錯。”我說,“也許只是對我有一點點無禮,但我想那可能是因為前一天她出於信任,向我吐露了心事的緣故吧。那種情況有時候確實會讓人覺得有點兒別扭。”
波洛的眼裏閃著光。
“啊,沒錯,是這樣的,我很了解。”
他環顧了一下房間。
“那麽謀殺發生以後你進來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和你平時見到的一樣嗎?”
我也環顧了一下。
“嗯,我想是的。我不記得有什麽不同的地方。”
“也沒有發現那個打倒她的兇器嗎?”
“沒有。”
波洛看著萊利醫生。
“你認為是什麽東西打的?”
醫生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應該是個相當大而且很重的東西,沒有棱角。比如說雕像的圓形底座。我得提醒你,我並不是說一定就是這種東西,不過是這一類的。這一擊用了很大的力氣。”
“是一個強壯有力的人打的嗎?一個男人?”
“是的,除非——”
“除非什麽?”
萊利醫生慢吞吞地說道:“也有一種可能就是萊德納太太跪在地上,在這種情況下,用很重的東西從上往下擊打,並不需要很大的力氣。”
“跪著,”波洛在思考著,“這也是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