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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的位置能看到索爾森的屍體。他那件雪白的襯衣現在大部分都浸透了鮮血。他已經一動不動了,半閉的眼睛已沒有神采。那把刀仍然插在他的喉嚨上,只有刀柄留在外面。我忍不住一陣戰栗,這才意識到,就在片刻之前,這個倒在地上的男人還是活生生的,不論我喜歡他還是討厭他,我至少與他相識一場,可現在,他死了。

然後我又冒出了一個念頭,巴克斯想必是心急火燎了。沒有攝像頭監控,他可能都不知道索爾森現在的情況。如果他認為索爾森還活著,或者哪怕還有一絲希望救回他,他肯定會命令緊急情況應對組用眩暈手榴彈以及這種情形下能使用的一切武器攻進來;如果他們認為索爾森已經死了,我大概得在屋裏待很長時間了,可能一整個晚上。

“你不在這兒工作,”格拉登問我道,“那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我遲疑了,我該怎麽回答我是誰?我該不該把實話說給這個男人聽?

“你是聯邦調查局探員。”

“不,我不是聯邦調查局探員,我是一個記者。”

“記者?你是來報道我的,對嗎?”

“只要你願意接受我的采訪,或者如果你想跟聯邦調查局探員對話,就把那個掉在地上的電話聽筒放回機座上,他們會用那條線路打進電話。”

他望著掉落在地的電話。這時,電話機發出一陣陣提示話筒沒放好的尖銳聲音。他不用離開掩護物就能夠著電話線。他拽著電話線,把電話拖了過來,又把聽筒放好。他注視著我。“我認出你了,”他說,“你……”

電話鈴響了,他拿起聽筒。“說話。”他命令道。

他只聽著那邊說,並不接話,沉默了好長時間後終於回應道:“哎呀,巴克斯探員,真高興再次跟你打交道。上次我們在佛羅裏達見過後,我就了解了很多關於你的事。當然,還有令尊的,我還讀了他的書。我一直都希望咱們能再次聊聊……你和我……不,你瞧,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我手裏頭有兩個人質。你要是他媽的對付我,鮑勃,那我就他媽的對付他們,等你進來的時候一定會後悔的。你還記得阿提卡監獄暴動事件[1]嗎?想想吧,巴克斯探員。想想如果你爸爸來了,他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我得掛了。”

他掛斷電話,直直盯著我,又生氣地拽下假發扔了出去,假發幾乎被徑直扔過了整個店面。

“你他媽的是怎麽進來的,記者?聯邦調查局不會讓……”

“你殺了我兄弟,所以我就進來了。”

格拉登久久地注視著我。“我沒殺過任何人。”

“他們已經把你包圍了。不管你怎麽對我們,他們都會逮住你的,格拉登。他們不會讓你從這裏逃掉的,他們——”

“好了,該死的給我閉嘴!我才不要聽你這些鬼話。”他拿起聽筒,撥了個號碼。“幫我轉接克拉斯納,緊急事件……我是威廉·格拉登……對,就是那個格拉登。”

當他等著那個律師接電話時,我們互相注視著對方。我盡量保持鎮定,大腦急速運轉。我想不出任何辦法可以在這種情形下活著脫困。格拉登看上去又不太可能被說服,不可能讓他舉起雙手投降出門,以便若幹年後被綁著送上電椅或者關進毒氣室,這還得看哪個州搶到了他的處決權。

克拉斯納顯然接了電話,然後在接下來的十分鐘,格拉登激動地向他解釋自己的處境,隨後就因為克拉斯納提出的建議變得越來越惱怒。最後,他猛地掛斷了電話。“去他媽的!”

我在一旁保持沉默,覺得每過去一分鐘,形勢就對我越有利。聯邦調查局一定在外頭安排著什麽計劃,比如神槍手、狙擊手或精確打擊突擊組什麽的。

外面的燈光越發昏暗了。我透過前窗玻璃望著街對面的購物中心,又把視線投向屋頂,也沒看到人影,甚至連狙擊手來復槍的槍管都沒冒出一個,至少現在還沒有。我移開視線,但馬上又挪了回來。我意識到外面的皮科大道上居然沒有往來車輛了,他們已經封鎖了整條道路。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定很快就會發生。我看了看庫姆斯,我得想辦法讓他明白這一點,給他一點勇氣。

庫姆斯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汗水從他臉上和脖子上流淌下來,滴到領結裏,領結已經濕透了。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連續嘔吐了一個小時的人,他已經撐不住了。“格拉登,向他們顯示點誠意吧,你讓庫姆斯先生離開這裏怎麽樣?他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不,我不這樣認為。”

電話響了。他拿起聽筒接聽,自始至終一聲不吭,然後輕輕把聽筒放到機座上。不久,電話又響了,他接聽了,又迅速按下通話保留鍵,一直按著不放,使得電話轉到另一條線路,然後令它同樣處於通話保留狀態。現在沒人能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