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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懷念以前的生活嗎?”我必須得這麽問,僅僅出於禮貌。

“現在還沒有。不過每次冒出一個好素材的時候,我就會希望自己還在做記者,跟其他夥伴一起,琢磨一個與眾不同的報道角度。但是,這樣可是會把人折磨得狼狽不堪。”

他撒謊了,而且我覺得他也知道我看出他在撒謊。他想回到記者行當。“是啊,我都已經開始有這感覺了。”我也以謊言回應,只是為了讓他覺得好受些——如果可能的話。

“那麽,警察自殺這個題材是怎麽回事?你報道的切入點是什麽?”他看了看表。

“事實上,直到幾天前它還算不上什麽重大新聞,但是現在,它絕對是爆炸新聞。我知道你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不過我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我只是……抱歉,無意冒犯,只是希望你能保證,我在這兒說的情況不會被透露出去。這是我的報道,我還指望著調查完這一切後能夠親自發表出來。”

他點點頭。“不必擔心,我完全理解。除非有另一個記者找上門來,明確詢問同樣的問題,否則我不會和任何記者探討你將要告訴我的事。不過,說實在的,有可能我不得不跟基金會的其他同事討論這事,或許還會涉及執法機構,所以在知道我們要談的內容之前,我不能對你的請求做出任何保證。”

“這很公平。”我覺得我可以信任他,大概是因為信任一位前同行總是更容易一些,也可能是因為我喜歡把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一個能懂得這篇報道價值的人。這是一種炫耀,我也不能免俗。於是我開始了講述。“我從本周一就開始準備寫一篇與警察自殺有關的報道。我知道,這題材已經被人寫過了,但我著眼的是一個全新的角度。我的哥哥是名警察,一個月前,他去世了,被定為自殺。我——”

“哦,老天啊,聽到這樣的事真令人難過。”

“謝謝,但我並不是因為難過才要寫這篇報道。我決定寫這篇報道,是因為我想理解他為什麽要自殺,為什麽丹佛警察局裏他的那些同事也認定他是自殺。我按常規路數開始調查,從律商聯訊數據庫裏搜集材料,就這樣追蹤到了幾篇引用基金會研究成果的文章。”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手表,我決定盡快抓住他的注意力。

“長話短說,在調查我哥哥自殺原因的過程中,我查明他沒有自殺。”

我看了他一眼。我成功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我身上。

“你是什麽意思?他不是自殺?”

“到目前為止,我的調查表明,我哥哥的自殺事件是一起被精心偽裝的謀殺案。他是被謀殺的,這個案子現在已經重啟調查了。我還找到了去年發生在芝加哥的一起同樣被認定為警察自殺的案子與我哥哥的案子之間的關聯。那個案子現在也重新開啟調查了,我今天早上剛從那邊趕過來。芝加哥和丹佛的警察,還有我,都認為某個人可能正在全國各地殺害警察,之後再偽裝成警察自殺。而找出同類案件的關鍵,可能就在基金會警察自殺研究項目收集的資料裏。你們這兒還有最近五年內全國所有警察自殺事件的記錄嗎?”

我倆對坐著,沉默了好一會兒,沃倫始終盯著我。

“我認為,你最好還是把事件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他終於開口說道,“不,先等等。”他擡起手像交警似的做了個停止手勢,拿起電話,用另一只手按下一個快速撥號號碼。“德雷克斯嗎?是我,邁克。好吧,我知道現在才說已經遲了,但我現在走不開。我這邊出了點事……不行……咱們只能另約時間了,我明天再跟你談吧。謝謝,再見。”他放下電話,看向我。“只是一個共進午餐的約會。現在,把你的故事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吧。”

過了半個小時,沃倫打了幾個電話安排好一場會議,帶我穿過迷宮般的基金會走廊,來到一個標著“383”的房間。這是一間會議室,內森·福特博士和奧林·弗雷德裏克研究員已經就座。簡單地彼此介紹幾句後,沃倫和我坐了下來。

弗雷德裏克小姐看上去才二十多歲,有一頭卷曲的金發,看起來有些冷漠,於是我立即將注意力集中在福特身上。沃倫已經告訴過我,我能否得到基金會的支持和幫助,福特擁有完全決策權。這位基金會的主管是位個頭矮小的男子,穿著深色西裝,風度儀態無不說明這屋裏他說了算。他戴著一副寬邊黑框眼鏡,配玫瑰色鏡片,蓄著滿腮的胡子,濃密齊整的灰胡須沒有半點雜色,與他的頭發完美搭配。當我們走進房間,在那張橢圓形大會議桌邊落座時,他的視線隨我們的移動而變化,腦袋卻保持不動。他雙肘支在桌面上,兩手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