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4/6頁)

“那輛車還保持著案發那天的原狀嗎?”

“嗯,那時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被封起來了。每天我進來,都能看到他的血,濺得車窗到處都是。”

“咱們去看看吧,韋克斯勒。我覺得總有個理由讓你相信,要麽相信你們之前的結案定論,要麽相信我的新推論。”

陣雪從博爾德城降到了丹佛。我們到了警察局停車場,韋克斯勒從管理員那兒拿到了鑰匙。他還檢查了用車記錄,查看是否有調查人員之外的人拿過這串車鑰匙,或者進入過那輛車。結論是並沒有。這輛車仍舊保持著它被拖進這裏時的原貌。

“他們一直等著局長辦公室開出許可單,單子下來後才能清洗這輛車。他們必須得把車子送到外面去洗。你知道有些公司專門清洗出過命案的房子、汽車和其他類似的——真是見鬼的工作。”

韋克斯勒這會兒話這麽多,我猜是因為他緊張了。我們走近車子,站在那兒看著它。一時間,雪花在我們身邊輕旋飛舞。飛濺在玻璃內側的血跡已經幹了,變成了深褐色。

“我們打開車門時會有一股惡臭,”韋克斯勒說道,“老天呀,真不敢相信我現在在幹這個。我不想胡鬧下去了,除非你告訴我到底來這兒幹什麽。”

我點點頭。“好的。我來這兒要查兩件事:我想看看車裏的暖風開關是不是調在‘高’擋位上,還有後排座位的安全鎖是開著還是鎖上的。”

“為什麽查這些?”

“車窗起了霧,那天是很冷,但還沒有冷到那種程度。從現場照片看,肖恩穿得還很暖和。他那件夾克外套還穿在身上,應該不需要把暖風調到高擋位上。汽車引擎關閉的狀態下,還有什麽辦法能讓車窗都起霧呢?”

“我不知──”

“想想你們盯梢的時候,韋克斯,什麽會導致起霧?我哥哥之前告訴過我,有一回你倆一起盯梢,結果搞砸了,因為車窗起霧,你們沒看到那家夥從他家裏出來。”

“是說話。當時正好是超級碗結束後的那一周,我們倆在車裏聊賽事——該死的野馬隊又輸了。我們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把車窗糊得霧蒙蒙的。”

“沒錯。就我所知,我哥哥從來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所以,如果暖風開關調在‘低’擋位,而車窗上凝結的霧氣密得足夠在上面寫字,我想這意味著當時車裏還有個人跟他在一起,他們倆在說話。”

“這說法太玄乎了,不過是一場風險又高、又不能證明任何事情的賭博。安全鎖又是怎麽回事?”

我說出了自己的推理:“有人跟肖恩在一起。他用某種方法拿到了肖恩的槍,也許用自己的槍繳了肖恩的械,還令肖恩交出了手套。肖恩都一一照辦了。那家夥戴上肖恩的手套,用肖恩的槍打死了肖恩,然後翻過前座,跳到後排,縮在地板上藏了起來。他一直在那兒等待著,直到佩納來了又離開,然後他將身體前傾,在擋風玻璃上寫下那句話,又將手套戴到肖恩手上——所以之後你們能在手套上找到射擊殘留物。接著,他打開後車門下了車,關上門,飛快地竄進樹林躲起來。他不會留下腳印,因為停車場裏剛剛掃過雪。在佩納折返回來並遵照上級指令守著那輛車時,他已經逃之夭夭了。”

韋克斯勒沉默良久,仔細推敲著我的話。

“好吧,這是個符合邏輯的推理,”他最終說道,“那現在證明一下吧。”

“你了解我哥哥,你們是搭档。一般情況下,你們會怎麽操作後座安全鎖?總是鎖上的,對不對?這是防止後排囚犯逃跑的規範操作,這樣才不會因疏忽大意而放跑犯人。即便後排乘客不是犯人,你也可以隨時替他們打開門鎖,就像你在那個晚上幫我做的一樣,還記得嗎?當時我想吐,可車門是鎖著的。後來你替我開了鎖,我才能下車。”

韋克斯勒不發一言,但從他臉上,我能看出我已經讓他動搖了。如果這輛雪佛蘭隨想曲的後座安全鎖是開著的,這也許算不上什麽鐵證,但是他那麽熟悉我哥哥的行為習慣,他會知道我哥哥當時不是一個人待在車裏。

他最後開口道:“光看是看不出來的。那只是個按鈕。得有人爬上車鉆到後座去,看看能不能從裏面打開後車門。”

“開門,我進去。”

韋克斯勒打開前車門,解除電子鎖定,我打開了駕駛座一側的後車門,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味撲面而來。我鉆進車裏,關上門。

好長一段時間,我一動不動。我看過那些現場照片,但仍然沒有做好準備來到這輛車裏。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蔓延開來,車窗、頂棚和駕駛座的頭枕上濺滿了斑斑血跡。那是我哥哥的血。我感覺喉嚨裏哽著一大團東西,一陣惡心。我迅速從後座探起身子,看了看前方的儀表板和暖風控制開關,隨即透過右側車窗望向車外的韋克斯勒。一時間,我們倆目光相接,我不知道內心深處到底希望安全鎖是開著還是鎖上的。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或許該讓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這會讓大家都更輕松些,但我立即壓下了這個念頭。我知道如果真這麽放過了,我會一輩子陷在這件事裏不得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