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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納正從門口往外走。“每次下了雪後都要掃的。”

我點點頭,又想起另一件事。“你的車停在哪兒?”

“我們有個設備堆放場,從這條路下去走半英裏就到。我早上來時把車停在那兒,然後走小路上來,下班時再走下去。”

“要不要搭個便車?”

“不用不用,謝謝。走小路我也能快些。”

駛回博爾德城的一路上,我都在回憶上一次去貝爾湖的情景。那時也是冬天,但湖水還沒有結冰,至少還沒全凍上。那次離開貝爾湖時,我感到無比冰冷而孤單,還有內疚。

賴莉看上去比上次在葬禮上見到時老了十歲。但當她打開房門時,我還是立即感到震驚:我之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特麗薩·洛夫頓看起來就像是十九歲的賴莉·麥克沃伊。我不知道斯卡拉裏或者其他人有沒有跟那個心理醫生咨詢過這個問題。

她請我進屋。大概知道自己看起來不大好,打開門後,她看似不經意地擡手放在臉頰邊,似乎想要遮住臉,還努力擠出虛弱的微笑。我們走進廚房,她問要不要幫我煮咖啡,我說不會待太長時間。我在廚房的餐桌旁坐了下來。似乎無論我什麽時候到訪他們家,我們都會聚在廚房餐桌旁。雖然肖恩已經不在了,這也不會改變。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打算寫寫肖恩的事。”

她沉默了很久,始終沒有看我。她站起身,開始從洗碗機裏取出那些洗好的餐具。我等待著。

“你必須這麽做嗎?”她終於開口問道。

“是的……我想是這樣。”

她一言不發。

“我打算給那個心理醫生打電話,就是那個杜斯納。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跟我談,但是現在,肖恩已經不在了,我覺得他不會回絕我。但是,呃,他可能會打電話給你,詢問你是否同意……”

“別擔心,傑克,我不會礙你的事。”

我點頭表示感謝,雖然我注意到她話裏帶刺。“我今天一直泡在警察局裏,我還去了趟貝爾湖。”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傑克。如果你必須得寫,這是你的選擇,那就去做你必須做的事吧。而我的選擇就是,我不想聽到這些事。還有,如果你真的把肖恩的事寫出來了,我不會看的,我不會。我也得做我必須做的事。”

我點了點頭:“我明白。但是,我還需要向你打聽一件事。這之後,我再也不會讓你牽涉其中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不讓我牽涉其中?”她憤怒地吼道,“我倒希望可以不牽涉其中呢。但我已經在裏面了,我的余生都陷在這當中了。你想報道這件事?你覺得這就是你獲得解脫的方式?那我呢,傑克?我該做什麽才能獲得解脫?”

我低頭看著地板。我想離開,但不知道該怎麽告別。她的痛苦和憤怒像射線一般向我投來,我仿佛身處一個箱門關上的烤箱,裏面熱浪逼人。

“你想打聽那個姑娘的事,”她的聲音低了下來,語氣也變得柔和,“所有來過的警探,問的也都是這個。”

“是啊,為什麽單單這個案子……”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個問題。

“為什麽這個案子讓他忘了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事情?我的答案是,不知道。我他媽的不知道。”

我看到憤恨的淚水再次湧出她的眼眶,就好像她的丈夫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拋棄了她。而我就站在這裏,無論是身材相貌還是血緣關系,都跟肖恩如此接近,她永遠也不可能看到比我更像肖恩的人了,也難怪她把——腔怒火和痛苦都發泄在我的身上。

“他在家裏時,談過這個案子嗎?”我問道。

“沒有特別提過。他時不時會跟我談論手上的那些案子,這個案子跟別的案子沒什麽不同,除了她遭遇的事情更可怕。他告訴了我兇手是怎麽對待她的,也跟我說過他為何不得不全身心傾注於這個案子。我知道這個案子困擾著他,但很多事情,包括很多案子都困擾過他。他不會讓任何一個罪犯逍遙法外,他總是這麽說。”

“但這一次,他已經到了要看心理醫生的地步。”

“他總是做噩夢,我告訴他應該去看心理醫生。是我讓他去的。”

“什麽樣的噩夢?”

“他夢見自己也在那兒,就是那個女孩遭遇那些事的時候。他夢見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但什麽事都做不了,阻止不了那個兇手。”

她的話不禁讓我想起多年前另一個人的死亡——薩拉,從冰面掉下去的薩拉。我想起了自己當時的無助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沒有能力做任何事來救她。我又看向賴莉。“你知道肖恩為什麽要去貝爾湖嗎?”

“不知道。”

“是因為薩拉嗎?”

“我說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