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曉人站在水名來島公寓的門外,透過走廊上的巨大玻璃窗眺望南青山燈火通明的夜景,身邊的手機從來就沒有消停過一分鐘。作為水名集團市場部的部長,在水名深陷如此大的危難的時候,按理是應該在總部與公司的人一起工作的。但是他卻想也沒想地關掉了手機電源,現在對於他來說,有比應付美國大陪審團的調查,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曉人看了看手裏剛剛從大阪警府通過熟人傳真過來的文件,那是十一年前大阪銀行總裁淺田久世被害案件的搜查記錄。平成十一年73,就在自己的父母在飛機事故中過世不到三個月,淺田久世和淺田香織的屍體在京都半島酒店的豪華套房中被發現了。死因是毒殺,警方從現場遺留下來的三個杯子中的兩個裏,發現了致命的毒素。另外還從淺田久世的頸部發現了注射針孔。現場明顯地留下了有第三人存在的線索,但是卻沒有爭鬥或者暴力的跡象。警方推斷,淺田久世與淺田香織是被約好在這個房間內會面的某個人所殺害的。而這個人的身份,卻始終無法確定。

“你總算是回來了。”水名曉人靠在墻上,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側過頭去看著水名來島:“管理員雖說是放我上來了,可是卻不能幫我開門。真麻煩。”

“你等了多久了。”來島輕輕地笑了一下,將行李放在地上,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大概兩個小時。”曉人跟著來島走了進去。

“我不是告訴過你回來以後馬上就會聯絡你嗎?何必專門到門口來等。”來島的聲音溫柔得感覺不到一絲力度。

曉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換了拖鞋跟著來島走進客廳。他看著來島放下行李之後就唰地一聲拉開窗簾,外面十月的大氣中,散布著密如繁星的燈火。來島轉過身來看著曉人,那個眼神仿佛是在說:“怎麽了?”

“是你嗎?”曉人低著頭輕輕地說。

“我怎麽了嗎?”

“現在公司上下亂成一團,你居然還有心情到挪威去渡假。”曉人突然語氣中帶著怨恨。

“對不起,總覺得無論如何都想去看看。”來島淡淡地笑著說。

“是你吧,向華盛頓星報和檢察院告密的都是你吧。”這一次曉人沒有再用疑問句。

“哈?”來島有些莫名奇妙。

“我上個星期見到首相了,”曉人突然說道:“請求他通過外交途徑跟美國交涉。但是他卻說,除非水名退出鶴川靜子的電影,不然一切內閣援助都免談。我從來不記得公司有拿十億去投資什麽電影,一查卻發現了你的名字。”

“當初的那個計劃,整個水名上下一共只有四個人知道。能夠向美國那邊提供如此詳細證據的人,只有你,叔叔,北美的井上董事,還有我。”曉人的表情有掩飾不住的憤怒:“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嗎?故意泄露情報,又破壞水名和內閣的關系,為了把水名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

“電影那件事,只是為了幫未步實現她的願望而已。”來島笑得很輕松:“我也沒有想到鶴川靜子居然是谷協首相的情婦。再說,我是水名集團的人,怎麽可能做出背叛自己利益的事?曉人你不要忘了,我可是把香港的那二十個億全部投進去了。”

“我當然知道。”曉人說道:“一直以來我都如此的信賴你。但是,現在回頭想想,誰也不知道那筆錢究竟是誰的。最初創立公司的人是你的母親淺田香織,她去世之後經手那間公司的是蓮城幕流,最後公司才到你的手上。可是他們兩個人都死了,現在除了你根本沒有人能夠說明那筆錢的來龍去脈。”

來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曉人。

“公司裏面一直流傳著關於你五歲的時候意外將一個嬰兒殺死的事。我根本沒有相信過,而且還拼命調查想要幫你澄清這個無聊的流言。但是越調查越發現事與願違。二十五年前,在三越的開幕晚宴上,的確有一個嬰兒窒息而死。當時並沒有成年人在場,而在場的小孩都指證說是水名家的五歲的兒子用嬰兒的被子捂住了他的嘴。”

“我從來沒有否認過啊。”來島笑了一下。

“這樣一來,淺田香織當年會跟父親離婚的原因也就很清楚了。她一定是想讓自己的兒子離開水名家族和‘水名’這個姓氏,期望讓你在新的環境下開始新的生活,不用背負‘殺人’的陰影。”曉人沒有理會來島的一臉輕松,繼續說道:“父親付給淺田香織的20億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離婚的贍養費,那個本來就是要給你的財產。”

“你說的沒錯,那二十億是父親跟母親離婚時,父親給我的財產。但是如果當時就那樣直接給我,會被扣掉一大半的贈與稅。所以母親才會以贍養費為名接過那筆錢,再找蓮城幕流在香港成立了一間公司,把錢暫時轉入公司名下。”來島笑了笑:“成年之後,我從母親那裏繼承了董事的職位。之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有什麽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