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案(第3/8頁)

“我為我的冷靜感到非常自信,華生,不過我不得不承認,當那個讓我耿耿於懷的人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中仍然起了波瀾。我對他的容貌再熟悉不過了。他高高的個子,身材消瘦,前額微微隆起,雙目深陷,每次他都會把臉刮得光光的,他的臉色看上去總是那麽蒼白,有時候會讓人覺得他是苦行僧,不過他始終如一地保持著某種教授的風度。他的肩背有些佝僂,那是長期學習造成的,他的臉向前伸,而且常常左右輕輕搖擺不停,看上去古怪又可卑。他眯著眼睛,非常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我。

“‘你的前額似乎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發達,尊敬的先生,’他終於開口說道,‘隨便擺弄睡衣口袋裏上了子彈的手槍,這好像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實際上,在他進來的時候,我出於本能馬上意識到我所面臨著巨大的人身危險。因為在他看來,唯一能夠擺脫困境的方法,就是把我殺掉。因此,我急忙從抽屜中抓起手槍悄悄塞進口袋中,而且暗暗隔著衣服對準了他。當他提到這點的時候,我把手槍拿了出來,並把機頭張開,放到了桌子上。他的臉上仍然保持著笑容,他眯縫著眼,看著他的表情,我忽然因為手頭上有一支手槍而感到非常慶幸。

“‘你顯然對我並不了解。’他說道。

“‘完全相反,’我回答說,‘我自認為我對你已經非常了解了。請坐吧。如果你有什麽想和我說的,你現在可以和我談五分鐘。’

“‘我想只要是我想說的,你應該早就知道了。’他慢慢說道。

“‘這麽說來,我的回答你應該也早已知道了。’我也用同樣的語氣回答。

“‘你真的不肯讓步嗎?’

“‘絕對不能讓步。’

“他突然將手插進口袋,我防範地拿起桌上的手槍。可是他只是從裏面掏出一本備忘錄,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一些日期。

“‘一月四日你妨礙了我的計劃,’他說道,‘二十三日你又對我的事情動了手腳;二月中旬因為你,我陷入了很大的麻煩;三月底你完全擾亂了我的計劃。在四月底的時候,因為你的不斷幹擾,我發現,我很可能有失去自由的危險。眼下的情況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那麽你有什麽打算嗎?’我問道。

“‘你現在必須停手,福爾摩斯先生!’他不斷晃著頭說道,‘你應該非常清楚,你必須立即停止你的行動。’

“‘過了星期一再說吧。’我說道。

“‘噢,噢!’他說道,‘我能肯定像你這樣的聰明人一定會明白這樣的事情只會有一種結局的。那就是你必須馬上停手。如果你把事情做絕了,那麽我想,我們之間解決問題的方法就只有一種了。看到你把我的事情攪和得一塌糊塗,這對我來說確實是智力上的一種樂事。不過我仍然想真誠地告訴你,假如我被迫采取什麽極端的措施,我想那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毫不誇張地說,那真的是非常令人痛心的事情。’

“‘危險對幹我們這行的人來說是無法避免的。’我說道。

“‘這不只是危險,’他補充說,‘應該是無法避免的毀滅。你現在正在妨礙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組織。盡管你很聰明,但是我想,你可能還是無法完全了解這個組織有多麽雄厚的實力。現在你能做的就是盡快離遠點,否則我敢保證,你會被踩死的,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

“‘也許我們談得實在太起勁,以至於我把應該到別處處理的重要事情耽擱了。’我站起身來說道。

“他也站起身來,但是沉默不語地望著我,然後看起來悲傷地搖著頭。

“‘好吧,’他最後說道,‘真的是很遺憾,不過我已經竭盡全力了。現在我對你的計劃掌握得很清楚。在星期一之前,我打賭你不會有任何辦法的。這絕對是你死我活的一場決鬥,福爾摩斯先生。你企圖將我拉上被告席,那麽我告訴你,你一定不會成功的,而我絕不可能站到被告席上。你想擊敗我嗎?那我就明確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被你擊敗的。假如你的聰明最終讓我遭到毀滅,那麽你放心好了,我們一定會同歸於盡的。’

“‘你真的過獎了,莫裏亞蒂先生,’我說道,‘現在讓我來說一句吧,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假如可以保證毀滅你,那麽為了整個社會的利益,就算和你同歸於盡,我也毫無怨言。’

“‘我答應和你同歸於盡,可絕不是你毀滅我。’他咆哮著說道,然後氣憤地轉身走了出去。

“這就是我和莫裏亞蒂教授那場非常奇妙的一次談話。我必須承認,這次談話在我心中確實產生了非常不愉快的影響。他的話說得非常明確、平靜,這讓我不得不相信他是確有其意的,一個普通的惡棍根本無法辦到那一點。當然,你可能會問:‘為什麽你不請求警察的幫助呢?’因為我敢肯定他是一定會派黨羽來加害我的。我手上有非常充分的證據,可以很容易地證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