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赫的委托人(第3/10頁)

客人走了之後,福爾摩斯坐在沙發上久久地思索,似乎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終於,他猛地醒轉過來。

“嘿,華生,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我想,你幹嗎不親自去見一下那位小姐本人呢?”

“我說親愛的朋友,你仔細想想,如果連她那可憐而為此心碎的老父親都無法打動她,她怎會聽一個陌生人的話?不過,要是真的別無他法,我也只能硬著頭皮試一試了。但我覺得,我們最好從另一個角度動手。也許欣韋爾·約翰遜能夠給我們提供些幫助。”

在我其他的福爾摩斯回憶錄裏,我始終沒有提及欣韋爾·約翰遜這個人,因為我之前很少講述我朋友晚期的一些經歷。在本世紀初約翰遜才成為福爾摩斯最有用的助手的。以前,約翰遜曾經是一個相當危險的惡棍,並以此成名,還在巴克赫斯特監獄服刑過兩次。後來他痛改前非,跟了福爾摩斯,成了我的朋友在倫敦黑社會中的耳目,他往往能提供一些每每被證明是十分有用的情報。要是約翰遜為警方幹活的話,那估計他早就暴露了,但他參加的這些案子從不需要他上法庭,所以他得以一直和他的同夥相安無事。因為他那兩次判刑的名聲,倫敦的每家夜總會、小客棧和賭場他都能任意出入,再加上他觀察銳敏、頭腦靈活,幾乎成了一個收集情報的理想探子。福爾摩斯這次就要找他幫忙。

我當然不能一直等著了解我朋友接下來采取的步驟,畢竟我還有自己的急需處理的業務。但在某天晚上我還是按照囑咐和他在辛起森餐館碰了面。我們就在臨街窗前的小桌旁坐著,外面的斯特蘭大街上人流熙攘,他把最近的一些情況娓娓道來。

“約翰遜開始到處活動了,”他說,“或許他能在黑社會的陰暗角落裏收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因為這個人的秘密也許只有在罪犯的大本營裏才能打聽得到。”

“可是,這位小姐既然連已有的事實都頑固不信,那麽哪怕你有再多的新發現,又如何能讓她懸崖勒馬呢?”

“誰能確定呢,華生?男人永遠無法徹底了解女人那不可思議的心理。雖然殺人罪能夠得到她們的寬宥,但一點兒小冒犯也可能刺到她們的痛處,格魯納男爵和我說……”

“你和他對話了?!”

“哎呀,我還沒和你說我的計劃吧。哈哈,華生,我總是嘗試和我的對手扭在一起。我相信面對面觀察能讓我知道他到底是個怎樣的貨色。我對欣韋爾進行了必要的指示後,我就雇了輛馬車前往金斯敦,和那位心情不錯的男爵見了一面。”

“他把你認出來了嗎?”

“他不需要,因為我給了他我的名片。怎麽說呢,他是個很棒的對手,沉著冷靜,聲調溫柔,順和得就如同一位為上等社會服務的顧問醫師,而掩蓋的卻是如眼鏡蛇一般的陰險毒辣。他相當有教養,是個名副其實的犯罪貴族,在嫻熟的社交禮儀下,卻隱藏著墳墓般的陰森可怕。沒錯,我對有人來找我對付格魯納男爵十分欣慰。”

“你似乎說他隨和而健談?”

“對,好像一只抓住耗子的貓一樣滿足地喵喵叫。相比於氣質粗糙者的暴虐,某些人的和藹健談要更加可怕。他的寒暄尤其獨特。‘福爾摩斯先生,我已料到早晚會和你見面,’他說,‘我猜你是為了阻止梅爾維爾將軍的女兒和我結婚而來這裏的,是吧?’

“我並不否認。

“‘先生,’他說,‘自己的赫赫聲名將會因為這件事而被毀掉,你本是名不虛傳的,可在這個案子上你根本無法成功。你這樣做只會白費周折,說不定還會招致危險。聽我的勸,你還是盡快抽身吧。’

“‘那很湊巧,’我說,‘這句話原本是我想對你說的。男爵先生,你的才智我十分尊敬,今日能夠見到本人,更增加我對你的敬重。但請允許我依舊不客氣地對你說,沒有人情願把你之前的事宣揚出來,惹你不愉快。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依然意氣風發,可你要是對這門親事堅持不放的話,一大群人將會站在你對立面,他們可不會放過你,到時整個英國都會容不下你。這很值得嗎?最好的方法,還是放手為妙。要是你之前的事情被她聽到,我想你到時可就愉快不起來了。’

“男爵的鼻子下面蓄著兩撮黝黑的胡須,如同昆蟲的一對觸角,他靜靜地聽完我上邊的一番話後,這對觸角消遣般地顫動起來,接著他終於輕輕地笑出聲來。

“‘請不要見怪,福爾摩斯先生。’他說,‘你手裏明明沒什麽好牌還硬要接著賭錢,這實在讓人覺得好笑。相信再沒有人會像你這樣做了,不管怎樣,畢竟都是很可憐的。老實說,福爾摩斯先生,你連一張花牌都沒有,有的只是那些小之又小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