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人(第4/8頁)

“我發現伯內特先生沒在旅館裏,我猜他可能到這裏來了。他早就告訴過我他要來這裏向你求助。福爾摩斯先生,你能幫幫我那可憐的父親嗎?”

“問題會解決的,普萊斯伯利小姐,但是現在事件還不夠明朗。或許你所帶來的新情況能夠說明一些問題。”

“這件事發生在昨晚,福爾摩斯先生。他昨天一整天都表現得很奇怪。有時候我覺得他並不完全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他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就像是昨天那樣。我甚至覺得他不是我父親。他的外表還是老樣子,但是裏邊已經不是他了。”

“請將你在昨天看到的情況跟我說一下。”

“昨晚我被狗的叫聲吵醒了。那是可憐的羅依,它已經被鎖在了馬廄的旁邊。我習慣將屋門上了鎖才睡覺,傑克——伯內特先生應該跟你們說過,我們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住的房間在樓上。昨晚我的窗簾恰巧是拉開的,外面的月光非常亮。我在床上躺著,兩眼看著白色的窗口,聽著狗的狂叫聲,這時候我突然看見父親的臉就在窗外看著我。我差一點兒就嚇昏過去。他的臉在玻璃上緊貼著,一只手舉著,好像是扶著窗框。要是窗戶被他打開的話,我非發瘋不可。那絕對不是幻覺,福爾摩斯先生,別認為那是幻覺。我敢肯定,大概有二十秒鐘,我就癱在床上盯著他的臉。之後他就不見了,但是我還是無法動彈,不能下床到窗口看他到底去了哪裏。我在床上躺著,出了一身冷汗,一直等到天亮。早餐的時候他的態度很粗暴,但是沒有提及昨晚的事。我也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找了個借口就進城了——我來到了這裏。”

對於小姐講述的事,福爾摩斯似乎非常驚訝。

“小姐,你是說你的臥室在樓上。那麽園子裏有比較高的梯子嗎?”

“沒有,這就是讓人害怕的原因,根本就沒有能夠爬到我窗前的辦法,可他偏偏就在窗前出現了。”

“這事是九月五日發生的,”福爾摩斯說,“這就更復雜了。”

這次輪到小姐驚訝了。

“福爾摩斯先生,你已經是第二次提到日期問題了,”伯內特說,“難道日期與案件有重大關系嗎?”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但是我還沒有足夠的資料證明這一點。”

“難道你在考慮精神失常與月亮的運轉有關?”

“不,沒那回事。我並不是在想這個。或許你可以把日記本給我留下,我想把日期核對一下。華生,我覺得咱們可以確定一下行動的計劃了。小姐已經跟咱們說過——我覺得她的直覺是可以相信的——她父親在某些時候對自己做過的事並不記得。因此咱們就可以挑這種日期去拜訪他,就假裝說是他邀請咱們去的。他大概會覺得自己忘記了。這樣咱們就能夠近距離地觀察他了,以此入手調查。”

“這很好,”伯內特說,“但是我需要提醒你,有時候教授的脾氣是很大的,行為非常粗魯。”

福爾摩斯微笑道:“我們有必要盡快見到他,可以說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立刻就去,要是我的想法屬實的話。這樣吧,伯內特先生,我們會在明天到達劍津。要是我的記憶沒錯的話,那裏應該有一個切克旅館,他們葡萄酒的水平在中等以上,至於床單的清潔度,卻超過了挨罵的水平。先生,在未來幾天裏,咱們的命運搞不好還會落到比這更糟的地步呢。”

星期一的早晨,我們已經在趕往著名大學鎮的路上了——對福爾摩斯來說這是件很簡單的事兒,因為他沒有家業,但是對我來說卻需要經過一陣忙亂的安排,因為那時候我已經有了不小的業務範圍。他在路上一直沒有提起關於案子的事情,直到我們趕到他所說的那家旅館把衣箱存好之後,他才開口說話。

“華生,我覺得咱們可以在午飯前去找教授。他十一點有課,中午的時候會在家休息。”

“找個什麽樣的借口去訪問呢?”

福爾摩斯草草翻了一下日記本。

“八月二十六日,他出現過躁狂情況。也就是說,他在那段時間腦子可能不大清楚。要是咱們一口咬定是有人邀請咱們來的,可能他是不敢否認的。你能厚起臉皮幹一下嗎?”

“只能試試了。”

“好,華生!既精益求精,又勤勤懇懇。只能試試了——這正是意志堅定的人常說的話。咱們需要一個當地人帶路。”

一個當地人,趕著一輛華麗的雙輪馬車,帶領我們經過一排古老的學院建築,之後駛進了一條三股馬車道,最後在一座悅目的宅院前停了下來。宅子四周的草坪上種滿了紫藤。看來這位教授不但生活愜意,而且環境也非常奢侈。馬車靠近的時候,我們發現一個頭發花白的人在前窗露出腦袋,濃濃的眉毛下面,一雙銳利的眼睛在玳瑁眼鏡後面打量著我們。一分鐘之後,我們就成功地進入他的住所之中了,教授就站在我們的眼前,因為他的怪異行為,我們從倫敦來到了這裏。但是在我看來,他的行為舉止沒有一點兒怪異的痕跡,他是一個體格高大、五官端正、舉止莊重、身穿禮服的男子,顯示出大學教授應有的威嚴風範。在他臉上最為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雙眼睛,敏銳而且犀利,讓人覺得聰明到了近乎狡猾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