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譯員(第3/8頁)

“我經歷的事,估計警察都不會信,”他有些悲傷地說,“因為在這之前他們根本就沒聽過這樣的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如果我不搞懂那個橡皮膏貼滿臉的可憐人最後怎樣了,我的心都不會再輕松的。”

“我願意聽聽。”歇洛克·福爾摩斯說道。

“今天是星期三,”梅拉斯先生說道,“也就是說,這件事發生在星期一的晚上,當然,就是兩天前發生的。我做翻譯工作,也許這些情況我的鄰居已經講過了,所有的語言我都能翻譯——至少也是大多數常用語言——但因為我在希臘出生,取的也是希臘名字,因此我主要翻譯希臘語。這些年來,在倫敦所有的希臘譯員中我也是首屈一指的,這裏的旅館都知道我。”

“一般外國人遇到困難,或者旅遊者在夜裏到達,在這種不尋常的時刻會需要我當翻譯,這種情況並不新鮮。所以在星期一的晚上,我家裏就來了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拉蒂默先生,他邀請我和他一起乘坐門口的一輛馬車出去時,我一點也不奇怪。他對我說,他的一位希臘朋友有事要來拜訪他,但他除了母語外,對別的任何語言都不擅長,因此他急需一位翻譯。他和我說他家距離這兒還有一段路,就在肯辛頓,他看起來十分著急,我們一出來,他就直接把我推到了馬車裏。”

“坐到了車裏,我才馬上懷疑起來,因為我突然看到我此時坐的絕不是普通的四輪馬車。這是輛相當寬敞的馬車,雖然裝飾破損了,但看起來依然考究,和倫敦那種寒酸普通的四輪馬車很不相同。拉蒂默先生就在我對面坐著,我們穿過查林十字街,走上謝夫特斯伯裏大街,然後來到牛津街,我剛要對他說:從這兒去肯辛頓可就有些繞遠了,可我的話馬上被我同車人的怪異舉動打斷了。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根模樣恐怖、灌了鉛的大頭短棍,前後揮舞著,像是要試試這家夥的力量和爆發力,然後一句話都沒說就又放回了身邊的座位上,接著他又關嚴了兩邊的窗子。這時我才驚訝地發現,兩邊的窗子上都被蒙上了紙,似乎根本不打算讓我看到外面。”

“‘不好意思,梅拉斯先生,這讓你的視線受阻了,’他說道,‘你最好還是不要看到我們此行的目的地。要是你能沿著原路找回來,這樣對我可不是很好。’”

“你們應該能夠想見,我聽了他的話會多麽吃驚。我的同伴身體強壯、膀大腰圓,不用說,就算他空著手,我也絕不可能打敗他。”

“‘這種行為可是很不妥吧,拉蒂默先生,’我有些結巴地對他說,‘你應該知道,這可是種並不合法的做法。’”

“‘不錯,這的確很有些失禮,’他回答說,‘但你會得到應得的補償。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梅拉斯先生,無論今晚什麽時候,只要你有報警或是做出某些我不允許的事,那對你可相當不利。你應該注意到了,你現在身處何處沒有任何人知道,而且,不論是在這輛四輪馬車還是到了我的家裏,你都難逃我的掌握。’”

“他雖然語氣平和,但話音中還是極盡恐嚇之能事。我坐在那兒,一句話都不敢說,心中滿是奇怪,他為何要用如此奇怪的方法來綁架我。但思來想去,只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抵抗毫無用處,還是聽天由命吧。

“馬車一直走了兩個多小時,我對於要去何處仍然毫無頭緒。馬車時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應該是在石板路上前行,有時卻悄無聲息,定是走在柏油路上無疑。我能得知的只有這些聲音的變化,沒有任何線索能讓我猜出自己所在何處。紙罩的車窗透不進任何亮光,藍色的窗簾遮掩著前面的玻璃。我們在七點一刻離開了蓓爾美爾街,等我下了車,再看表時還差十分鐘就九點了。同車人打開了窗玻璃,我馬上就看到了一個矮矮的拱門,拱門上點著一盞燈。我趕緊從馬車上跳下,從打開的門進入了院內。我依稀記得在進來時曾見過一片草地,樹木就長在草地兩旁。但我仍無法確定,這究竟是私人庭院,還是鄉下。

“大廳裏一盞彩色的煤油燈亮著,但擰得不大,我只能籠統地看到房子很大,裏面有很多畫,其余的都無法看清。在昏暗的光線中,我看到了那個開門的人,他是個身材矮小,形容猥瑣的中年人,佝僂著向前的雙肩。他轉過身來,借著亮光,我才看到他戴著眼鏡。

“‘這是梅拉斯先生嗎,哈羅德?’他說道。

“‘沒錯。’

“‘這事你幹得可真不錯,真漂亮!梅拉斯先生,我們並無惡意,但是缺了你,我們的事就不成了。你要是對我們夠誠實,你絕不可能後悔,不過你要是耍花招,那你就祈求上帝保佑你吧!’他說話時神情閃爍、聲音顫抖,咯咯的幹笑不時伴隨在話語中,可我也不知道原因,他比那個年輕人更讓我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