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尾聲 第一章

馬辛厄姆一直都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警察要去參加謀殺案受害者的葬禮的傳統。如果案子還沒有破,這樣做還有點理由,盡管他自己從來不相信兇手真的會為了那一點點的滿足感就冒著被公眾發現的風險來參觀自己的受害人入土或者火葬。他對於火葬也有一種不合常理的厭惡——他家世世代代都更樂意知道自己的先人被埋在了哪裏——而且不喜歡那種提前錄制好的宗教音樂。這種禮拜儀式沒有任何美感,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十分虛偽地想要賦予埋葬這種簡單行為一個看起來很重要的意義。

米斯金太太的葬禮讓他沉溺在所有這些偏見中。在按照慣例巡視花圈時,這種厭惡又進一步加深了,因為在火葬場外排著一小排可憐兮兮的花圈,其中最顯眼的那個正是小分隊買來的。他在想究竟是誰負責買回來的,這種令人生厭的同情又究竟是做給已經過世的米斯金太太看的,還是給凱特看的。凱特本人肯定不想要這個花圈。好在這場儀式還比較短暫,正好又趕上一個生前十分浮誇的流行歌手的葬禮在附近的教堂舉行,所以公眾和媒體對他們相對低調的儀式沒有產生太大的興趣。

他們隨後就會回到蘭斯唐路的公寓裏。在車裏等著達格利什時,他只希望凱特提供了足夠多的點心,現在,他急需來上一杯。這次事件似乎也讓他的老大脾氣變得更壞。在開車向南返回倫敦時,他比往常更加沉默寡言。馬辛厄姆說:“你讀過巴恩斯神父在某本禮拜日特刊上寫的那篇文章了嗎?很顯然,他認為在聖馬修教堂發生了某種奇跡,保羅·博洛尼第一次在小禮拜堂過夜之後手腕上就出現了聖痕。”

達格利什的雙眼緊盯著前方的道路。

“我讀過了。”

“你覺得那是真的嗎?”

“會有足夠多的人希望這是真的,能夠在短期內擠滿教堂。他們應該能夠湊夠錢給小禮拜堂置換一張新的地毯。”

馬辛厄姆說:“我在想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是指巴恩斯神父。這樣並不會取悅厄休拉夫人,而且我猜博洛尼本人也會憎恨這種言論。”

達格利什說:“是的,他肯定會很討厭這種言論。但也許他會覺得很有意思。我怎麽可能知道呢?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顯然,即便是神父也不能抗拒成為英雄的誘惑。”

他們沿著芬奇萊路繼續向前行,馬辛厄姆又開口道:“關於達倫,總警司,很明顯他的母親終於拋下他走了。理事會正在向少年法庭申請將監護權移交給福利機構。可憐的小家夥,他算是落到福利國家的魔掌裏了。”

達格利什依然雙眼望向前方,他說:“是的,我聽說了。福利機構的主任抽時間給我打了電話。這樣最好。他們認為他得了白血病。”

“那可夠要命的。”

“但是治愈的概率很大。他們發現得比較早,昨天就把他送進大奧蒙德街的醫院了。”

馬辛厄姆微微一笑。

達格利什瞥了他一眼:“什麽讓你覺得好笑,約翰?”

“沒什麽,總警司。我只是想起凱特。她可能會問我,上帝讓博洛尼和哈利死掉,是不是就是為了讓小達倫能有機會治好白血病。畢竟是斯維恩第一個指出那孩子生病了。”

這樣講顯然是個錯誤。他的長官語氣冰冷:“這樣顯然也太過浪費人命了,你不覺得嗎?注意車速,約翰,你已經超速了。”

“抱歉,總警司。”

他松開油門,繼續沉默著驅車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