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協助調查 第七章(第2/3頁)

她一直都有一點害怕祖母,因為從童年時代起,她就知道自己令人失望,她本來應該是個兒子的。她身上也沒有任何祖母所欣賞的品質:沒有美貌,沒有智慧,不敏捷,甚至缺乏勇氣。坎普頓小丘廣場頂層的那個淩亂的客廳不能給予她任何撫慰,自從雨果死後,那個老太太就一直坐在那裏,像一個老朽的女先知,等待著不可避免的劫數。她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她的父親總是最先出現。當她在第一學年結束後離開劍橋,到倫敦的一所專科學校學習攝影的時候,也是她的父親給予了最多的支持。當他對芭芭拉的迷戀變得過於明顯的時候,她究竟有多在乎她母親所感受到的痛苦?她難道不是更在意這對於自己舒適、有序、傳統的生活方式帶來的威脅嗎?她難道不是害怕如此著迷之後,她的父親再也不會注意到她嗎?她想,也許這種對自己嫉妒心理的後知後覺是向著真正做自己邁出的第一步。

艾弗是22點之後才來的,她已經非常疲憊了。他沒有給任何理由,也沒有花時間寒暄,一屁股坐進沙發裏,說:“這一招可不算聰明,不是嗎?讓我到這裏來是為了當一個證人。你居然會讓自己與蘇格蘭場最危險的探長獨處,他還帶了一個女副手,就是為了讓你放心,他不會做出不紳士的事情來。”

她說:“別擔心,我沒有暴露秘密組織的暗號,而且我想他們也就是普通人。米斯金督察還非常好心。”

“別開玩笑了。那個女孩就是個法西斯分子。”

“艾弗,你怎麽能這麽說話?你怎麽知道的?”

“知道這種事是我分內的事。我想她握住了你的手,給你倒了杯熱乎乎的茶。”

“她給我端了一杯水。”

“這就給了她一個不用掏出搜查許可就在廚房亂翻的機會。”

她喊道:“不是那樣的!她不是那樣的!”

“你根本就不了解這些警察都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這些中產階級自由主義者的問題就在於你們習慣了把他們當作自己人。你們從來不接受他們的真面目,你們也不能接受。對你們來說,他們永遠就是像伯伯、叔叔一樣慈祥的狄克森警長,捋一捋前額的頭發,告訴孩子們現在幾點了。你們從小就是被這樣教育的。‘親愛的,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如果有壞人接近你,沖你露出他的私處,一定要去找警察。’聽著,達格利什知道你的政治主張,知道遺產的事,他知道你有個戀人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並且很樂意把這些錢花在最好或者是最糟糕的運動上。所以他有了一個作案動機和一個嫌疑犯,從他的角度來看你是個非常令人滿意的嫌疑犯,警察機構就希望有這樣的嫌疑犯。然後他就可以著手開始編造證據了。”

“你不會是真的這樣認為吧?”

“我的天哪,莎拉,之前有過先例。過去的二十多年你總不會一直是閉著眼活過來的吧?你的祖母不願意相信他的兒子會是殺人兇手或者是進行了自我了斷。這很正常。她甚至能說服警方沿著她的思路展開調查。她都快成老糊塗了,但是這些老女人的影響力通常都很大。但是她別想把我當成博洛尼家族尊嚴的犧牲品。對待警察只有一種方法。什麽都不告訴他們,什麽都不說。讓這群渾蛋自己費盡心思找出真相。讓他們也為與自己生活水平掛鉤的退休金做一點兒實事。”

她說:“我想如果真的到了必須開口的時刻,你會讓我說出我周二晚上到底在哪裏?”

“真的到了必須開口的時刻?你在說什麽?”

“如果他們真的要逮捕我的時候。”

“因為你割斷了你父親的喉嚨?這可能嗎?仔細想想,確實也有可能是女人幹的。拿一把剃刀,不需要有太大的力氣,只需要內心足夠強大。但是這必須是一個他信任的女人,一個能夠接近他的女人。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現場沒有掙紮與扭打。”

她說:“你怎麽知道現場沒有掙紮和扭打,艾弗?”

“如果有的話,媒體和警方就會這麽說了。這會是證明這並非自殺事件最強有力的證據。你肯定見過類似的報道:‘保羅男爵為保命而拼死掙紮。屋子裏相當淩亂。’你父親是自殺的,但警方依然會借他的死來制造麻煩。”

她說:“假如我決定說真話呢?”

“說什麽?告訴他們11個人的代號,而你連這11個人的真實姓名和地址都不知道?告訴他們郊區排屋當中某一座房子的地址,而他們在那裏將會一無所獲?一旦有警察邁入那個安全藏身處,那裏就算是被廢棄了,我們會解散、重組,重新找一處安全地點。我們不是傻瓜,對待叛變也有一套程序。”

“什麽程序?把我扔進泰晤士河嗎?割斷我的喉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