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協助調查 第六章(第4/5頁)

“我感覺很好,真的很好。在我看來沒有什麽兩難困境。我獲得的所有遺產都會用來進行一些積極的改變。錢也不是太多,才兩萬,不是嗎?要改變這個世界區區兩萬英鎊可不夠。”

突然,她又回到了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們發現她哭了。她說:“我很抱歉,對不起。這太可笑了。只是因為受驚和疲憊。我昨晚沒怎麽睡好,今天又非常忙,有一些無法取消的行程。再說了,我為什麽要取消呢?我現在也沒法幫他做什麽。”

這種場景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在調查謀殺案的過程中,總不可避免地看到別人的眼淚和別人的悲慟。他已經學會了不表現得太驚訝或者尷尬。當然了,應對方式也各自不同。如果有別人費心的話,一般會端上一杯甜絲絲的熱茶,如果酒瓶子離得近就倒一杯雪莉酒,或者喝一點威士忌。他從來不擅長拍拍對方的肩膀安撫別人,而他也清楚在這裏這個手勢不會受到歡迎。他感覺到坐在旁邊的凱特身子變得僵硬,好像本能地想要去女孩身邊。然後她看了一眼加羅德,但是加羅德並沒有動彈。他們安靜地等待著。抽泣很快停止了,莎拉·博洛尼又擡起了頭面對他們。她說:“我很抱歉,對不起。請不要在意。我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加羅德說:“我覺得我們不可能再提供什麽有用的信息了,即便有的話,你們最好還是改天再來。博洛尼小姐現在很難過。”

達格利什說:“我能看出來。如果她想讓我們離開,我們馬上就走。”

她擡起頭,對加羅德說:“你走吧,我沒事的。你已經說了你要說的話。周二晚上你和我一起待在這裏,一整個晚上我們都在一起。關於我的父親你沒什麽好說的。你從來沒有接觸過他。所以為什麽你還不走呢?”

達格利什被她話語中突然生出的這種惡意驚到了。加羅德肯定不樂意被這麽簡單、粗暴地打發走,但是他自控能力強,又非常精明,所以不會抗議。他用一種疏離而非憎恨的目光看了看她,然後說:“如果你需要我,隨時打電話。”

達格利什等到他走到門口,才平靜地說:“等一下。黛安娜·特拉弗斯和特蕾莎·諾蘭,你對她們有什麽了解?”

有一瞬間,加羅德一動不動,然後他慢慢轉過身來說:“我只知道她們都死了。我偶爾也是會看《帕特諾斯特評論報》的。”

“最近評論報上登了一篇有關保羅男爵的文章,部分報道是基於寄到這家報社以及其他幾家報社的一封下流的惡意誹謗信上的內容寫出來的。就是這封信。”

他從公文包裏取出信,遞給加羅德。他讀信的時候一片寂靜。之後,他把信遞給了莎拉·博洛尼,臉上毫無表情。他說:“你該不會是想說博洛尼是因為有人給他寄了一封不友善的信件就割斷了自己的喉嚨吧?那對於一個政治家來說是不是有點過於敏感了?況且他還是個高級律師。如果他覺得可以提起訴訟,他是可以獲得賠償的。”

“我沒有說這有可能是自殺的動機。我只是在想你和博洛尼小姐會不會知道有可能是誰寄來的這封信?”

莎拉把信遞了回來,只是搖了搖頭。但是達格利什看得出來,她不怎麽待見這封信。她既不是一個好演員,也不怎麽擅長撒謊。加羅德說:“我承認我理所當然地認為特蕾莎·諾蘭打掉的孩子是博洛尼本人的,但我並不覺得我應該對此采取什麽行動。就算要行動,我也會選擇比這種毫無事實根據的惡意批判更為有效的方式。我只見過那個女孩一次,是在坎普頓小丘廣場的一次糟糕的晚宴上遇見的。厄休拉夫人身體尚在恢復當中,那是她第一次下樓吃晚飯。這個可憐的女孩看起來非常不開心。但是厄休拉夫人從小就知道什麽樣的人該在什麽樣的地方用餐,以及他們在餐桌上應有的位置。可憐的諾蘭護士,她在不屬於自己的位置上用餐,並且清楚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莎拉·博洛尼輕聲地說:“但並不是有意的。”

“哦,我並沒有說是有意為之。像你祖母那樣的人僅僅是存在於世就已經非常唐突無禮了,甚至都談不上是不是有意的。”

然後,他沒有與莎拉·博洛尼有肢體互動,甚至都沒看她一眼,就跟凱特和達格利什告了別,語氣之正式就好像他們都是來參加晚宴的客人,在出去以後帶上了門。莎拉試著控制住自己,然後又開始明顯地抽泣。凱特站了起來,朝對面的門走了進去,達格利什覺得過了很久之後,她才端著一杯水走了回來。她坐到莎拉·博洛尼身邊,無聲地把水遞給她。莎拉急切地喝了水,然後說道:“謝謝你。這實在是太傻了。我只是沒辦法相信他真的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想我總是覺得以後的某一天,不管怎樣,我們兩個人會解開所有的誤會。我想我是覺得還有足夠長的時間,要多久有多久。現在他們都離開了,媽媽、爸爸、雨果伯伯。哦,天哪,我好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