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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起前一天自己和布雷克的談話。當他問我手頭是不是有一個“藥品案”時,我以為他指的是斯卡夫朗的那個違禁藥品案。原來,他說的是阿波提根制藥公司的案子。他以為我是因為這個案子才心神不定的。

毫無疑問,他這麽想,是完全有道理的。如果我聽從凱倫的建議,按部就班地研究一下備審案件表,找找哪個案子的訴訟雙方有必要冒著敲詐勒索法官的風險來爭取勝利,那麽這樁案子無疑會輕輕松松脫穎而出,成為最有可能的選項。

看完《華爾街日報》的文章後,我又點進了“理性投機”網站,昨天正是這家網站的記者打來了電話。聽傑裏米的意思,這家網站專寫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報道。結果,我發現情況比設想的要復雜許多。史蒂夫·波利蒂發表的報道是“阿波提根勝訴無望——大型專利訴訟案開庭在即,原告方訴訟請求打動法官”。

這行標題就像一記耳光打過來。什麽?我被打動了?我什麽時候被打動的?幾分鐘前,我聽都沒聽說過原告方的訴訟請求,怎麽就被打動了?

我接著向下看,文中寫道,“斯科特·桑普森法官身邊的知情人士”說我“準備支持帕爾格拉夫”,還說我正在對阿波提根制藥公司施加壓力,令他們妥協,因為“原告勝訴是必然的”。

這個所謂的“知情人士”只是波利蒂自己虛構出來的吧。

胃裏傳來一陣滾燙的灼燒感,我忍不住沖著電腦屏幕憤恨地咒罵起來。這下,大家都以為我的辦公室裏出了個什麽知情人士,而且我還會把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告訴他,悄悄地給他透露一些絕密的信息。如此一來,人人都會更加留心地關注我。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已經因為斯卡夫朗的案子要接受審查了。

再往下看,情況就更糟糕了。報道的結尾處有一條更新,不對,是一條“最新資訊!!!”

“自本篇報道發表之後,阿波提根制藥公司的股票價格大幅下跌。今日開盤價格是92.72美元,現在已經下跌了6.44美元。諸位,跌幅達到7%啊!恭喜諸位做空[6]的高手!”

波利蒂沒有費口舌解釋其中的運作規律。眾所周知,對於股票而言,市場預期是頗為重要的。阿波提根的股票價格跟新藥普瑞瓦利亞能否成功息息相關。看了這篇報道,股票分析師難免會擔憂訴訟案不容樂觀的前景有可能帶來不良後果。波利蒂的虛張聲勢、危言聳聽竟然能引起現實世界裏真金白銀的增減,這讓我感到憤慨不已。

最令我生氣的是,這篇報道嚴重扭曲和捏造了我的形象,而我對此卻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看著這個滿口謊言的博客徒生悶氣。我把電腦顯示器當成了波利蒂,狠狠地戳了一下開關。

有幾分鐘,我就這麽氣呼呼地坐在那兒,滿肚子都是對這個記者的仇恨。然後,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重新把顯示器打開了。沖著一個網站大發雷霆是無濟於事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拯救我的女兒。

還有一篇報道沒查,說不定這一篇帶來的關注度和造成的影響力更大。我返回搜索引擎,輸入“斯科特·桑普森法官 紐約時報”。

《華爾街日報》關注的焦點是“帕爾格拉夫訴阿波提根案”涉及的市場問題,而《紐約時報》則從人性角度出發,將這樁訴訟案稱為“當代的大衛與歌利亞[7]”。

此時,我已經完全了解這個事件中的“歌利亞”了,而這篇報道中則介紹了被比作“大衛”的丹尼·帕爾格拉夫。他是一個不受雇於任何公司的自由化學家,平日裏開著一輛老舊的旅行車。他改造了這輛車,以用過的植物油當作燃料。那些植物油都是他親自去飯店裏收集的,為此,他跑遍了自己居住的賓夕法尼亞州中部小鎮的大小飯店。

帕爾格拉夫是一名科學奇才,十三歲時成功申請了人生中的第一項專利,十七歲大學畢業,二十一歲就拿到了博士學位。此後,他接連在幾個制藥公司從事產品研發工作,但是卻對於這類公司的狹隘視野深感不滿。最後,他決定自己單幹,於是便在家中成立了一個實驗室。沒有了老板的幹預,他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地試驗各種出人意料的革命性想法。當他覺得正在進行的實驗將要有所突破時,他能不眠不休地連續工作三十個小時以上。一旦有了新的發現,他就去申請專利。然後,他再設法引起大公司的興趣,讓他們能把自己的創新成果投入生產,並投放市場。

迄今為止,他最成功的一項專利是一種酶,可用於生產低致敏性的嬰兒食品。只是這筆生意在兩年前就沒得賺了。那家一直為這項專利掏腰包的公司已經跑去購買另一種酶了。

不過,當他正忙著尋找下一個發財機會時,卻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已經坐擁一棵碩大的搖錢樹了。早在六年前,他就曾經折騰過PCSK9蛋白質。他推測PCSK9跟糖尿病有關,於是草草地弄了個PCSK9抑制劑出來,並且趕緊申請了專利。結果後來發現,他提出的PCSK9跟糖尿病有關的理論是完全錯誤的,所以他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了。直到幾年前,各大制藥公司紛紛在PCSK9抑制劑的研發上狠下重金,相關的新聞報道也層出不窮,他才又記起了這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