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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他一會兒,他似乎玩兒得很滿足。

“我愛你,兒子。”

“我也愛你,爸爸。”

我覺得這樣已經不錯了,暫時也沒法奢求更多。於是便返回廚房,端過艾莉森給我留的早飯,在餐桌邊坐下。

“我已經給我的學校打過電話了,”艾莉森一邊擦著廚房的櫃子,一邊說,“咱們倆得有一個人陪著薩姆,你顯然是不行。我跟學校說要休一次長假。我不想以生病為借口,天天打電話臨時請假。畢竟,他們也得計劃一下,我不在的時候,要如何分配工作。”

“好。”我說。

“我還給孩子們的學校也打了電話,說雙胞胎生病還沒好。靠這個借口,至少能撐過這周。下周一,我再給他們打電話,就說我們打算自己在家教孩子學習。要想不引起懷疑,恐怕只有這一個辦法了。我們不能讓薩姆一個人去上學。”

“嗯,沒錯。”我說。

“還有,我在網上找了一下,有一家位於威廉斯堡[2]的實驗室可以幫我們做DNA和指紋鑒定。如果我們肯多付點兒錢,他們能做加急鑒定,大約三周內就能收到結果。我打算把賈斯蒂娜的一些私人物品寄過去,讓他們幫忙跟紙箱裏的東西比對一下。當然,我只給他們信封、三明治包裝袋之類的東西,絕不會讓他們發現端倪。也許這麽做根本沒用,但是如果能做點兒什麽,我會覺得好過一些。”

她勉強對我微笑了一下。這時,我才發現,她逼著自己做了多少事情。起床、做早飯、查找DNA鑒定的實驗室,她之所以能在狂風暴雨中迎頭而上,並非因為她已經不屈不撓地振作了起來,而是因為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強迫自己前進。

“你今天早上到底幾點起床的?”我問。

“噢,我晚上幾乎沒睡。”說完,她就轉移了話題,“那些關於兒童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網站上說,要盡可能地恢復正常生活,這一點很重要。按照上面的說法,其實我們應該送薩姆回去上學。既然現在不行,我們就得帶他參加一些別的有益活動作為代替,比如出去玩兒、騎單車之類的。我打算今天帶他去生物博物館。”

弗吉尼亞州生物博物館[3]就在附近的紐波特紐斯,那裏有許多小動物,足以讓孩子們享受一段快樂的時光。不過,動物的數量畢竟有限,一旦全看遍了,就沒那麽有趣了。

“這主意不錯。”

“凱倫和珍妮會陪我們一起去。”

“好。”我說。

珍妮弗在醫院上班,輪班制度跟一般的工作不同,而凱倫是家庭主婦,因此她們都有時間。對於這一點,我覺得非常感激。艾莉森需要她們的陪伴。而且,能跟媽媽和姨媽們一起出去玩兒,薩姆也肯定很高興。

“那我準備準備就出門了,”她說,“晚上見。”

她走過來,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臉,然後就上樓了。

我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薄餅,一邊忙著看手機,瀏覽昨天下午我突然消失後發來的郵件。前幾封倒是無關緊要,可以暫時略過。突然,屏幕上閃過了一封郵件,顯示發件人是約翰·E. 拜爾斯,關系親近的朋友都叫他“傑布”。傑布·拜爾斯是裏士滿第四巡回上訴法院的首席法官。聯邦法院不是普通的公司企業,當然是不存在什麽上司和老板的。然而,假如用這類概念打個比方的話,那麽他就是我上司的上司。

據我所知,拜爾斯出身於弗吉尼亞州一個古老的望族,家中子弟幾乎個個都有出息,不是地位顯赫的公務員,就是家財萬貫的企業家,要麽也是寄宿學校的正校長。生在這樣的家族,如果不做出一點兒顯著的成就,都覺得無地自容。

我跟他有過幾面之緣,但是他基本沒有給我發過郵件。這封郵件的標題是“談話”。還沒打開,我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桑普森法官,”內容寫道,“關於‘美國訴斯卡夫朗案’,我想跟您談談。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今天。不知您何時有空?”最後落款寫的是:“傑布。”

焦灼感瞬間撲面而來。一般來說,法官們不會互相談論彼此的判決意見,就算對方的判決下得再荒唐,也不會過問。沒錯,拜爾斯法官可以通過三人合議庭[4]推翻我在“美國訴斯卡夫朗案”中所做的判決,但是他無須事先征求我的意見。

那麽,他為何要跟我談這個案子?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跟1980年頒布的《司法行為規範與失職處理法案》[5]有關。該法案規定了對失職法官的處理辦法,其中提到,所有對司法不端的投訴都需送交巡回上訴法院的首席法官。自從該法案頒布後,大部分投訴都來自判了刑的重罪犯或憤憤不平的律師,前者主要是趁此機會發揮想象力來一次虛假指控的報復,後者主要是由於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判決結果而不滿。首席法官在收到此類投訴後,通常會迅速加以駁回,並不對當事法官采取任何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