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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史惠總算吃上了像樣的飯菜。主菜是肉扒,配菜是卷心菜絲。信彥好像硬把母親拖起來,逼著她做出了這些東西。吃飯的時候,信彥跟平時一樣一聲不吭。他的手是那麽瘦弱,看著不像會打架的人。但他依然隨身攜帶電擊槍,從不把它從脖子上拿下來。

每次吃飯的時候,史惠都會想象這樣一個場景。先對信彥說:“盧克,人家眼睛裏進了臟東西。”等信彥靠過來彎腰查看的時候,她就趁機抓住那把電擊槍,頂在這個變態的胸口,按下開關把他電暈,再趁機逃走。

當然,她只是想想而已。再說了,她都不知道電擊槍的開關在哪兒。要是沒成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命運等待著她。於是,她的思維就往“肯定現狀”的方向發展。

說到底,她覺得能活到現在就很走運了。這年頭奸殺案比比皆是,還好信彥是個活在幻想世界中的神經病。如果他是個色魔,史惠早就咬舌自盡了。

史惠默默吃著晚飯。澆著西班牙濃沙司的肉扒貌似是速凍的,不過味道還湊合,吃起來竟讓人有幾分安心。

信彥和他的父母也是這麽自我安慰的嗎?置身於悲慘境地的時間久了,人就會想方設法肯定現狀。先設想最糟糕的情況,然後告訴自己“現在這樣還算好的”。

“美琳,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信彥忽然提了個問題。根據說話的口氣,史惠推測此時他處於“盧克模式”。思索片刻後,她喊了一聲“盧克”,然後回答:“我想換套衣服……”這個要求倒是真實的。

“換衣服啊,這個有點難,總不能讓我去買吧。”

“沒關系,我會在這裏乖乖等你回來。”

信彥愣了一下。“美琳,你沒騙我吧?”

史惠若無其事地說:“當然沒騙你,外面都是敵人,我跑出去幹什麽呀。”但她心裏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

信彥好像有點懵,低頭沉思起來。他會繼續保持“盧克”的狀態,還是變回“信彥”呢?史惠等了許久,還是沒等到他的回答。

就在這時,內線電話響了。

“有病啊!死老太婆……我的飯都沒吃完呢。”

信彥頓時破口大罵,拿起聽筒。

“幹嗎,什麽事……啊,舅舅又怎麽了?”

後半句話的音調低了八度。他口中的“舅舅”,應該就是昨天現身的那位親戚。

“你給我推掉,誰要見啊……我都說了我不見!誰要工作……來幹什麽,誰要他多管閑事了。”

看來舅舅準備再來一趟,勸信彥找份工作。

“明天?開什麽玩笑,讓他別來。”

史惠能依稀聽見聽筒那頭傳來的聲音。“你舅舅說,在二十五歲之前努力努力還來得及,否則就要在家裏蹲一輩子了……”

信彥母親的聲音是如此虛弱,史惠聽著都揪心。

“煩死了!他是從哪兒聽來的,多管閑事。他管我那麽多幹什麽?”

信彥勃然大怒,臉漲得通紅。他每次爆發都是這樣。

“死老太婆,你這就打電話給我推掉!”

“那還是你自己打吧,我怎麽跟你向田的舅舅說都沒用。”

史惠又聽到了信彥母親的聲音。

“你去打。我吃完飯就過去,在後面看著你打。不給我推掉,我就捅死你,聽清楚沒有!”

信彥撂下電話,回到桌邊,喘著粗氣大口大口地扒飯。史惠唯恐他遷怒於自己,輕聲說了句“我吃飽了”,便慢慢鉆進壁櫥。

他今天是不是也要對母親動粗?史惠只得暗暗祈禱千萬別鬧出人命,因為信彥被逼得走投無路是她眼下最害怕的情況。

三十分鐘後,信彥從主屋回來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小屋的音響一直開著,所以史惠不知道他有沒有“爆發”。眼看著信彥打開壁櫥的門,又解開了她的手銬。史惠心想,他大概是放自己出來,就主動鉆出了壁櫥。

信彥垂頭喪氣,臉色蒼白。“不妙啊……”他喃喃自語著咂嘴。之後往地上一坐,長嘆一聲。

“盧克,你怎麽了?”史惠一邊觀察他的臉色一邊問。信彥怒道:“我不是盧克!”嚇得史惠連忙閉嘴。

“饒了我吧……為什麽要到我屋裏來?愛管閑事也得有個限度。‘你的人生才剛開始’?‘你二十三歲,還有無限的潛力’?這都是廢話,還用你告訴我!我就喜歡現在這樣不行嗎?我就是不想出去工作。還說什麽‘我是為了你好’,就算你是親戚,也管不著我家的閑事!”

從信彥這番話推測,他大概是直接跟舅舅通了電話。讓母親打電話的時候,舅舅也許察覺到信彥就在旁邊,順勢讓他接了。信彥只敢對父母耀武揚威,在別人面前都特別老實。不難想象,舅舅肯定對他講了一通大道理。這位長輩也是真心想解決問題,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外甥成天窩在家裏,對父母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