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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 書中村告訴山本順一,夢野市民聯絡會開始在街頭征集反對建設工業廢料處理廠的簽名了。她們穿著整齊劃一的白色防寒服,戴著綬帶,臉上掛著面具似的微笑,在大車站和夢城的停車場扯著嗓子呼籲路人簽名。不僅如此,她們還在派發譴責順一的傳單。傳單上說,飛鳥山的建設用地原本屬於順一名下的公司,他這是通過倒賣土地中飽私囊。這倒是確有其事。

一看到那張傳單,順一陣腳大亂。他總覺得網上的壞話說得再難聽,充其量不過是發生在“地下”的事,不用太介意。可紙質印刷品就是另一回事了。壞事一下子生根發芽,暴露在世人眼前。不難想象,這件事一定會成為市民的熱點話題,畢竟八卦本就是鄉下人不多的娛樂活動之一。

“你這飯桶!”順一壓不住心中的煩躁,只能拿中村撒氣。

“對不起……”娃娃臉的秘書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我不是讓你打入敵人內部,不擇手段拉攏她們嗎!”

“話是這麽說……可她們軟硬不吃……”

“你就得讓她們吃!交涉談判不就是秘書的工作?!”

“好,那我先去抗議一下。”

“你傻啊,那就正中她們的下懷了。我們得泰然自若,沉得住氣!要是她們知道我山本順一慌了,肯定會變本加厲的。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你怎麽一點都不懂政治啊。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法子是讓‘善意的第三者’出面調停。”

“哦……”

“我先跟你說好,可千萬別讓藪田兄弟知道這件事。尤其是那個弟弟,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藤原老爺子那兒也不能說。要是被那個死老頭子知道了,他又要提各種無理要求。”

“那我去找後援會的人商量一下。”

順一嘆道:“這才對,我就是想讓你去找後援會。”這個秘書的腦子實在不靈光。

不過順一也想不出還有誰能幫忙解圍。雖然他繼承了父親的後援會,但會員都是眼裏只有公共事業項目的建築公司老板,和藪田兄弟半斤八兩,沒教養,不講道德,一切向錢看。

“啊,對了,那群人的活動資金是從哪兒來的?她們都是家庭主婦,總不見得都是幹白工的吧?”

“不知道啊……”

“你是查了也不知道,還是壓根兒沒查過?”

“沒查過……”

“那就給我去查!”順一加重語氣,“中村,你給我聽好了。你也要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上一個台階,拿出點覺悟來。等我進軍縣議會,日子會更難過,走到哪裏都是魑魅魍魎。國會就更不用說了,簡直是伏魔殿。當秘書的也不能光說不練,得多學點小招數備著。”

“知道了。”

“你可千萬別把我推到風口浪尖上去。”

“哦……”

中村帶著凝重的神情點了點頭,弓著背走出了辦公室。順一把腳擱在桌上,深深埋在椅子裏閉目養神,滿腦子都是煩心事。為什麽事事都不順心?都怪夢野這地方太微賤。所有人都沒有大局觀念,才會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互相扯後腿。

這時,塞在胸前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妻子友代從家裏打來的。電話剛接通,她便用唧唧喳喳的聲音說出一句順一始料未及的話:“老公啊,我決定在房子的南邊弄一個大大的木板露台,沒問題吧?”

“木板露台,你在說什麽?”

“房子呀,家裏的新房子。黑木先生今天來了,拿來好幾幅草圖給我看。”

“黑木?哦,就是那個建築師啊。”

“他想把客廳和露台弄成一樣高,這樣更有整體感,你沒意見吧?”

妻子特別興奮,感覺不太對勁,說起話來舌頭都打結了。順一頓時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你不會是喝酒了吧?”

“沒喝呀,就喝了點紅酒。”

“紅酒也是酒。大白天的,怎麽就喝成這樣了……”順一壓低嗓門責備道。

“我請黑木先生來吃午飯呀,光喝茶多沒意思。”

“那也不能喝到醉啊!”

“我也不知道該拿什麽酒招待人家,上午試了幾瓶,不知不覺就喝多了。你幹嗎啊,這麽兇……再這麽兇我,我一傷心,肯定會喝得更多。”友代的口氣特別膩歪,堪比夜店女公關。

順一輕聲回嘴道:“你說什麽胡話呢,客人就在你旁邊。”

看到友代這副樣子,那個姓黑木的建築師肯定懵了。他是什麽時候發現客戶家的太太有酒癮的呢?

順一更擔心友代酗酒的消息會不脛而走。雖說黑木的工作室開在他的選區之外,但畢竟是在夢野做生意的人。

“啊,對了,上午有個人來檢查漏電保護器,我就讓他順便換了個新的。”

友代完全不顧順一的擔憂,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