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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 兒子接回家後,加藤裕也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每天六點就要起床,因為翔太會早早醒來,爬到他肩上騎大馬。裕也起初還覺得煩,可是一看到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煩惱就沒了。才兩天的工夫,原本哭個不停的兒子就開始親近他,這讓他感慨不已: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血濃於水”。理所當然的事竟讓他產生了幾分驚訝。

現在翔太不會因為思念母親哭鬧了。裕也覺得彩香是自作自受。她把孩子推給裕也,是想讓他主動投降,請她接孩子回去。如此一來,她就能開口要那每月八萬的撫養費了。

就算是為了爭口氣,裕也也不想付這筆錢。他每天都在拼命工作,越發看不慣懶人只想投機取巧的人生態度。如今他不想在任何方面輸給別人。

他煮了鍋粥,撒上拌飯料喂給翔太吃,自己也就著梅幹扒了幾口。電視正在播本地新聞節目,據說那位失蹤的女高中生還沒找到。網上已經有人爆料了,失蹤者的全名、地址和照片滿天飛。裕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點擊看了看,發現失蹤者長得還挺漂亮,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留言區甚至有人指名道姓說“某某就是罪犯”,巴西人的姓名住址也流傳出來不少。雖然事不關己,裕也還是覺得心裏不太好受。

裕也收拾了一下,把尿布裝進紙袋,抱著翔太走出家門。這會兒管理員正在門口掃地,所以他得走後門繞到停車場。車後排放著昨天剛買的兒童安全座椅。安頓好孩子之後,他便驅車趕往父母家。路面結冰了,車裏還坐著孩子,他開得比平時更加小心。換作以前,他會邊抽煙邊開車,但想到翔太就忍了。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一本正經了?連裕也都覺得滑稽。

父母還沒起床。一個開出租車,一個在小酒館幫忙,都要忙到大半夜才能回家。裕也趕到時,兩人還睡在客廳的暖桌邊,一人占一邊,躺成了L字形。裕也說道:“喂,我把翔太放這兒了。”母親睡眼惺忪地擡起頭,給了他一句:“知道了。”裕也把翔太的下半身塞進暖桌。兒子不哭也不鬧,目送父親去上班。

也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多久,但裕也竟生出了一種全新的充實感。“能養家糊口的才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這是社長龜山的口頭禪。最近,裕也對這句話特別有感觸。打方向盤的時候,他甚至會下意識地哼起小曲。

那天開晨會的時候,龜山的心情好得出奇,因為上周的銷售額刷新了紀錄,而且有個姓安藤的員工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從一家破產的公司采購了一批漏電保護器,立了大功。龜山當著所有人的面,獎勵了安藤三十萬日元現金。

“來,大家掌聲鼓勵!”

龜山一聲令下,大家都開始拍手。

“對了,我還要給另一個人發獎金。柴田!”

被龜山點名後,柴田的鼻孔都張大了一圈。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柴田利用雙休日,大老遠跑去南台和瀨田,開拓了新市場。小票上的日期,客戶的地址,這些東西我都會認真看,不會甩給會計做的。柴田,你的表現非常出色!”

龜山讓柴田出列,親手遞給他一個裝有十萬現金的信封,還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柴田昂首挺胸,顯得分外自豪。

“你們也要再加把勁啊。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咱們公司是賞罰分明的,只要你做出成績,就一定會有回報。這個回報,就是錢和地位。夢野是個啥都沒有的破地方,唯一能拿出來炫耀的是夢城的摩天輪。這裏沒有像樣的工作,也沒有好玩的地方,年輕人都跑了。可是,如果我們就這樣喪失鬥志,那這座城市和生活在這裏的人會越來越墮落。我們應該挺身而出,把夢野搞得更好!只要我們賺到更多的錢,過上更好的日子,周圍的人也會漸漸受到影響。地方經濟就得靠有錢人去拉動。賺錢就是正義!這句話你們都給我記好了!”

龜山又開始了最擅長的激情演講。被他這麽一說,詐騙都仿佛變成了正當的生意,真是不可思議。

晨會結束後,大家各自收拾東西,準備出門推銷。裕也穿工作服的時候,柴田來到他身後,戳了戳他的肩膀問道:“要不要一起喝個咖啡?”

“師兄得請客吧?”

“沒問題,一杯咖啡而已。”柴田眯著眼睛笑道。

兩人結伴走出公司,來到馬路斜對面的咖啡廳。柴田平時都拿份體育報看看,但今天徑直走向最靠裏的桌子,一屁股坐下,隨即伸了個懶腰。“唉……”他嘆了口氣,顯得很不爽快。

“怎麽了?”

“我就是不服氣,”柴田雙手交叉在腦後,沒好氣地說道,“憑什麽安藤能拿三十萬,我卻只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