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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媽媽她……”

“嗯?出什麽事了?”見他口吃成那樣,妙子也有些慌亂。

“不不、不動了……”

“不動了?”妙子沒聽明白,皺起眉頭。

“要要、要給民生委員水野女士打、打電話……”

“水野女士?”

“叫、救救、救護車……”

“救護車?”

聽到這兒,妙子渾身都僵住了。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意識到這人是在求助。

“你打過一一九嗎?”

男人搖了搖頭。

“為什麽不打?”

“因、因為電話被停、停掉了……”“你媽媽在哪兒呢?”

“屋、屋裏,被窩裏。死、死了……”

“死了?”

妙子的聲音都高了八度,瞬間面無血色。

“大、大概……怎怎、怎麽搖她,都都、都不起來……”

男人痛苦地撓著胸口,仿佛說話這麽簡單的事都能要了他的命。明明是個中年人,舉手投足卻跟孩子似的。

怎麽辦?妙子不想給自己惹事,但人家都找上她了,總不能就這麽跑掉。“先讓我看看吧。”她只得揚起下巴,示意爬樓梯上去。

她跟在男人後面上了一層樓。看著那寬闊的背脊,她不禁戒心大起:要是他反過來襲擊我,就完蛋了……

男人走進走廊盡頭的房間,示意她也進去。

“哎喲,好暗啊,你先開燈。”

“停、停電了……”

妙子脫下長靴。一進屋,便是撲面而來的刺骨寒氣。這裏明明是室內,怎麽會冷成這樣?呼出的白氣在昏暗的房間中分外顯眼。

映入眼簾的房間倒是不亂,反而挺整潔,也沒有異味。她穿過廚房走進和室。那兒的確有個蓋著被子的人。這就是他媽媽?妙子背後一陣發涼。

她輕輕探出身子,觀察閉著眼的老婆婆。老婆婆面黃肌瘦,和木乃伊差不多。不知為何,妙子想起了自家母親的面容。過年見到母親時,她那副毫無生氣的樣子也把妙子嚇得不輕。即將告別這個世界的人都有相似的模樣。

“她死了嗎?”妙子輕聲問。

“大大、大概……”男人點頭回答。

“那我用手機叫救護車來。這是幾零幾號?還有,你叫什麽名字?”

“西西、西田肇。二二、二〇一。”

妙子當場掏出手機,叫了救護車。她告訴接線員“老人可能已經死了”,誰知人家讓她確認一下還有沒有脈搏,瞳孔是不是已經放大了。可妙子實在不想碰,就拒絕道:“我是個碰巧路過的……”於是接線員說,救護車馬上到。妙子忽然想到:是不是應該報警?不過這應該不算“案件”。

男人呆立在和室裏。妙子細細回想起來,感覺此人的舉止著實不對頭,不像是正常的成年人,可能有什麽殘疾。要不拉他進沙修會?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這種人也不能給她加多少分。

妙子凍得瑟瑟發抖,但她還是決定再看一眼老婆婆的情況,純粹是好奇心使然。

“你媽媽多大了?”問完這句話,她探出身子,再次望向屍體。男人沒有回答。湊近死者的面部時,她聞到了一絲黴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屍臭?

母親的面容再次浮現。母親也會像這樣越來越瘦,衰老而死嗎?妙子頓感胃部一陣陣地疼,還有些惡心。不,會這樣死去的不是母親,而是她自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人,身無分文,孤獨地死去。

想到這兒,全身的關節都開始發抖。妙子雙手抱胸,冷汗噴湧而出。恐慌來得太突然了,腦漿在頭蓋骨下晃蕩。“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她輕聲誦經,反復告訴自己要冷靜。男人毫無反應,就這麽傻站著。

妙子踉踉蹌蹌地邁開步子,仿佛失去了平衡。在走出房門之前,她竟摔了兩跤。她是多麽希望有人能拯救自己啊。她強忍著大聲呼救的沖動,拼命克制心中的恐懼,蹲在新村公寓樓的走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