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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 上的防災廣播播放正午的報時音時,夢野市民聯絡會的幾名成員闖進了山本順一的事務所。

當時順一正拿著秘書中村取來的外賣菜單,思索著中午該點什麽東西。昨天晚上陪商工會的人喝了不少,午飯還是少吃些為好。他剛告訴中村,吵鬧聲便從隔壁房間傳來。

“你們不能隨便闖進來!”

“瞧你這話說的,主頁上不是寫著‘隨時恭候各位的光臨’嗎?”

一邊是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另一邊則是一個嗓門很尖的人。片刻後,順一的辦公室大門被打開了。來人連門都沒敲一下。

“喲,你在呀,山本先生。今天可別想跑。”

帶頭的女人如此說道。有一次,順一在市議會發言的時候,這個女人在底下不停地喝倒彩,還罵他是“守財奴”。由於她一把年紀還留著童花頭,順一立刻記住了她的長相。她叫坂上郁子,是所謂的“市民運動家”。她也參加了上一次市議會選舉,但得票數少得可憐,毫無懸念地落選了。

“這是要幹嗎?沒有預約就闖進來,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

順一急忙抗議,同時把松開的領帶系好,用手理了理頭發。

“還不是因為你總也不肯見我們?打電話也故意不接,我們想約也約不上啊。”

“我哪裏是不肯見,只是最近比較忙……”

“那就把今天這個機會好好利用起來。反正你也要吃飯,就利用午餐時間談一談。”

“這也太過分了……”

“你是政治家,這點小委屈就忍著吧,拿出市民代表應有的謙虛給我們瞧瞧。”

坂上郁子自顧自地說著往沙發上一坐,還舉起胳膊對一起來的人說:“來來來,大家也坐吧。”跟她來的都是些三四十歲的主婦,看著不像是有正經工作的人。裏頭最有幹勁的就是坂上,其他人都是一副被感化的樣子。鄉下的市民運動往往都是被某個愛管閑事的人牽著鼻子走。

順一放棄了點外賣的念頭,不情願地坐在她們對面。屋裏凈是嗆人的香粉味。

“那就聽聽各位的高見吧。但我真的很忙,只能給你們二十分鐘。”為了不給對方可乘之機,順一逼自己打起精神。

“我們很清楚,你在飛鳥山工業廢料處理設施的建設計劃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坂上郁子擡頭挺胸地說。她很瘦削,臉上的皺紋因此更加顯眼。她看似是順一的同齡人,卻與“性感”一詞毫不沾邊。聽說她的丈夫是個普通的公司職員。順一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女人也有人敢娶。他真想對那位丈夫感嘆:虧你能跟這種人上床。

“瞧您這話說的,就好像建處理廠是天大的壞事似的。夢野市已經有十多座處理廠了。”

“有這麽多就夠用了,飛鳥鎮也在為這件事頭疼呢。”

“可我沒聽說有人組織反對運動。”

“馬上就會有了,”坂上郁子像唱歌似的說著,露出目中無人的微笑,“一座新的公民館就能讓大家閉嘴?想得也太美了。反對的人多著呢!”

順一用鼻子呼了口氣。這個人閑得很,肯定在征集反對建設的簽名。她明明不住在那附近,這份激情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坂上女士,世上本來就沒有能讓所有人贊同的事。造橋也好,修路也罷,無論你做什麽,都會有反對的聲音。可是,我們會安排事前協商,也會成立研討委員會,按程序一步步來,走民主程序得出一個結論。你們要是反對,大可在正式討論的時候發表意見——”

“少跟我來這套,我可不會上你的當。”坂上探出身子打斷了他,“你們壓根兒沒有召開居民說明會的打算,不是嗎?我都查過了。你以為好酒好菜招待一下鎮議會的人,就能把這件事搞定嗎?這種小花招是行不通的。”

“招待議會的人,這話從何說起?據我所知,準備建處理廠的人只是請議員去參觀其他地區的處理設施,順便開了學習會。”

“還裝傻。”坂上噘起嘴,嬉皮笑臉地說,“那天晚上,議員不是被帶到市內的夜總會了嗎?聽說你還去店裏露了個臉呢。你們準備了好多年輕漂亮的女公關,其中還包括可以出台的菲律賓姑娘……”

順一皺著眉頭,強裝鎮定。她是怎麽知道的?莫非是手下出了內奸?不,不可能。歸根結底,還是鄉下人太愛嚼舌根了。

“哎喲,瞧把山本先生給急的。”

醜陋的中年婦人故作媚態。這種毫不客氣的態度讓順一火冒三丈。

“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真讓人頭疼,也不知道您是從哪兒聽來的流言蜚語。”

順一決定矢口否認,因為一旦承認,後果不堪設想。

“哦,你不認呀?”

坂上盯著他的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