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後(第2/14頁)

“然而,這些過節,”布魯諾下結論道,“對目前這三樁謀殺案而言,其實也並沒那麽重要。雷恩先生,對於——好吧,至少對我個人而言——您以超乎自然的能力,完全洞見了這一連串罪案的根源,我實在想知道您究竟以何種神鬼之才做到這一點的。”

“超乎自然?”雷恩搖搖頭,“我從不相信奇跡;自然,我也不可能創造奇跡。若說在這一連串引人入勝的調查中,我獲得了某種程度的成就,不過是觀察、詢問、談話和思考,如此而已。

“我們就從整體開始看好了。舉例來說,擺在我們面前的這三樁罪案,最單純的是第一樁。朗斯特裏特乍看離奇的死亡,其實有清晰的邏輯可依循。你們二位應該還清楚地記得,我所知道的朗斯特裏特被殺的情況,是通過間接的方式得到的——全是轉述來的,而不是直接接觸到罪案的種種情況,這就得謹慎消除不是親身觀察必然帶來的落差。然而,無論如何我得再強調一次,”說到這裏,雷恩帶著感激的神色面對薩姆,“薩姆巡官的敘述非常準確而且非常詳盡,讓我如同親臨現場,目睹這出兇殺戲劇的前後經過和細節。”

哲瑞·雷恩先生的眼睛亮了起來,“關於這樁發生於電車上的謀殺案,有個簡單的結論是毫無疑義,幾乎是呼之欲出的。而直到現在這一刻,我還弄不清為什麽以你們二位如此敏銳的腦子,會讓這麽明顯的事實溜出你們的視線和思考之外。總而言之,殺人兇器本身的特性已清楚透露出,兇手不可能赤手直接使用,卻能不讓這些毒針刺傷自己從而喪命。巡官,你自己便是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這個插滿針的軟木塞——因此你用鉗子來夾,隨即放進香煙盒。你已清楚地把這件兇器的特點告訴我,我也就立刻看出,兇手必定有某種保護自己手掌和手指的措施,才能在電車中帶著這個精巧的殺人利器,順利放入朗斯特裏特的口袋。我再說一次,我當時立刻看出了這一點。盡管我並未親眼見到兇器本身,但由於你的描述這麽清晰,我不可能錯過這關鍵的一點。

“於是,有個疑問自然接著浮現:保護手部最自然的方式是什麽?最簡單的答案是:手套。當然,手套對兇手來說是否合用?我們知道,對於他的謀殺計劃而言,手套簡單而實用——手套的厚度提供周全的保護,尤其是皮革質料的手套;而且,對一般人的正常穿著而言,戴著手套比其他任何不尋常的護手方式,要顯得自然。畢竟,在一件計劃周詳的謀殺案中,我們沒理由認為,兇手會放棄最自然、最適宜、最足以保護手部的手套,而改用另一種奇奇怪怪的護手方法。退一步來說,若戴著手套被人瞧見,既不顯眼也不致引起疑問。我們再想想,其他符合手套的功能,又不至於太礙眼、太引人注目的東西還有什麽?應該是手帕。

“攜帶手帕也許很自然,但一條纏在手上的手帕卻多少會引人注意,而更要緊的是,對於鋒利的針並不能提供足夠的保護。我也考慮過,兇手是否可能使用薩姆巡官的方式——就是用個小鉗子來夾,但稍稍一想馬上就可推翻這個假設。畢竟,在兇手夾著兇器避免刺傷自己的同時,這樣的操作動作未免太精巧也太明目張膽了——想想看,擁擠不堪的車廂裏,幾乎沒有自由活動的空間可言,這使得這種方式完全不可行。

“至此,我認為事情非常明確,兇手把軟木塞放進朗斯特裏特的口袋時,必定戴著手套。”

薩姆和布魯諾對視一眼。雷恩閉上雙眼,用低沉而平靜的聲音繼續說:“我們知道,軟木塞被放進朗斯特裏特的口袋,是他上車以後的事,從事後每個人的證詞都可確定這點。而我們也知道,朗斯特裏特上車後,車門和車窗就再沒打開過,當然有兩個例外我們不能忽略,一會兒再說。毫無疑問,兇手必定是事發後薩姆巡官偵訊過的、還留在電車上的人,而自從朗斯特裏特及其友人上車之後,就再沒有人離開電車一步,除了一個例外,這個人奉達菲警官之命下車,但很快回到了車上。

“我們也十分確定,車上所有人稍後在車庫接受了偵訊和徹底的搜身,卻並沒有任何手套的蹤跡;而且,你們也必定記得,這批人下車後進入車庫,這一小段路的兩旁全站著警員和刑警,事後這段路的範圍之內也沒有發現手套。還有,巡官,你仔細回憶一下,在你跟我敘述完所有經過之後,我是不是特別問到,這批人的隨身攜帶物品中是否有手套一類的東西,當時你也斷然否認。

“換句話說:雖然兇手仍然留在車上,但這裏有個極不尋常的情況,就是執行兇殺的這個重要道具,居然在行兇後不翼而飛。它不可能被扔出車外,因為朗斯特裏特一行人上車之後,車窗就沒再開過一條縫;它也不可能被丟出車門外,因為僅有的幾次開門,都由達菲警官親自把關動手,確認絕對沒人可渾水摸魚,否則達菲警官一定會注意到且報告此事;這手套也不可能在車上銷毀,否則搜車時必定有殘骸存留而立即被發現;甚至也沒有機會被交給共犯或偷塞到某個無辜的乘客身上,因為那樣的話手套也自然會出現,而出現在共犯身上和在兇手身上基本上沒什麽兩樣,至於嫁禍給其他乘客的情形,很顯然搜身的結果證明並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