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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坐在“O”裏,從不到十二點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半,都沒有等到小池理津子。

坐到三點,我又到關東調研中心露了個頭,找到那個負責給我們開說明會的叫戶谷的職員,詢問小池理津子今天是否來過,結果卻得到了她今天沒來上班的回答。

“是嗎?那我明天再來吧。”

我心不在焉地說著,準備離開那裏。但他卻並未表現出應有的反應,反倒沉默不語了。我感到些許異常,回頭看了一眼戶谷。只見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便也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的臉。

“小池怎麽了嗎?”

他問。

“不,我前幾天跟小池小姐借了點東西,想還給她而已。”

我隨便撒了個謊,怎知他接下來的發言卻讓我大吃一驚。

“小池理津子已經辭職了。”

因為過度驚訝,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辭職了?”

“嗯,今天她母親給公司打了個電話,說她突然生病了。”

“突然生病了?!”

那無疑是謊言。那個母親完全做得出那種事情來。她一定是為了不讓我見到理津子,才撒了那樣的謊,把理津子鎖在家裏的。

“那可麻煩了,我得去看看小池小姐才對。”

聽我這麽一說,戶田突然沉默了。想必他正在心中估量我和理津子的關系吧。

“戶谷先生,你能告訴我小池小姐在品川那個家的電話嗎?”

此時猶豫只會壞事,我便盡量裝出一副隨意的樣子拋出了那個問題。戶谷呆站了一會兒,實在沒辦法,只好從西裝的內袋裏掏出記事本,裝模作樣地慢慢翻動。

“(四四〇)XXXX。”

他用非常不情願的語氣給我報了電話號碼。我把那個號碼記在自己的本子上,離開了調研中心。

我沿著銀座大道向四丁目走去,一邊走一邊尋找電話亭。找到後,就給理津子家裏打了個電話。

撥完轉盤,信號音響了三下,那邊就有人接起來了。會是理津子嗎?我有點緊張。

“你好。”

沉默了片刻,我首先開口。

“這裏是小池家。”

那邊傳來一個低沉而一本正經的中年女聲。我一下就泄氣了。是她母親。

“那個,能叫理津子小姐來聽電話嗎……”

我說。

“你是哪位?”

我報上姓名。

“請你等一下。”

母親說完,又傳來放下聽筒的聲音。

我吃了一驚,因為此前一直認為,那樣的母親必定不會輕易讓我找到理津子。不過照現在這個情況看來,她應該會乖乖地把女兒叫過來聽電話吧。看來她並沒有發現我就是昨天那個男人,這還真夠走運的。

“你好?”

聽筒那邊傳來了與此前的中年女聲完全不同的、尖細而溫柔的聲音。那是努力裝出來的尖細聲音。

要是我不夠謹慎,說不定就會脫口說出:“理津子小姐?是我啊,我聽說你生病了,但是你好像還不錯嘛。”搞不好還會一不小心把“昨晚在銀座大街上吻了你,真是太對不起了”給說出來。這樣一來,就正中對方下懷了。

那聲音聽起來跟理津子很像,不,是努力裝得很像。但依舊有些奇怪。或許是因為其中夾雜的些許沙啞吧。

是她母親。我險些中招,但最終還是識破了她的詭計。母親假裝去叫女兒來聽電話,過了一會兒又拿起聽筒,裝出了女兒的聲音。

她為何要做出如此讓人哭笑不得的舉動呢。莫非是為了打探電話另一頭的男人跟自己女兒的關系,才裝出那種聲音的嗎?面對她那異常的精神狀態,我感到一陣戰栗。

見我沉默不語,她母親好像自知偽裝失敗了。

“理津子出門去了。”

她變回原來那個低沉的聲音,似乎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說道。

可是我卻暫時沒能從那異常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依舊保持著沉默。如果我沒能及時發現其中有詐,把那個聲音當成理津子一直交談下去,她母親想必也會一直裝出女兒的聲音,一心相信自己絕不會被看破吧。若果真如此,她究竟會在什麽時候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呢?真相大白後,她難道不會覺得尷尬嗎,抑或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這麽多呢?

而且,那個“出門去了”的回答也讓我感到十分意外。因為那跟戶谷的說辭完全不一致。理津子果然沒有生病。那麽,一切就都如我所料了。

可是,我決定繼續追問下去。

“她是去做兼職了嗎?”

“不知道。”

“什麽時候回來呢?”

“不清楚。”

“那個……”

我下定決心,向她母親坦白道。

“剛才我去她兼職的公司看了看,那邊說理津子因為突然生病,已經辭去了調研中心的工作。莫非她其實沒有生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