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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便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那就是望遠鏡。有望遠鏡就能看清她的長相了。

我開始在腦中搜索可能擁有望遠鏡的熟人,然後馬上想起來了。記得兩個月前,井上那小子曾帶了一副看起來很高級的望遠鏡到教室裏炫耀來著。

我不知道井上家的電話號碼,但在隨身攜帶的記事本裏卻記著他家的地址。於是我便給他寫了一封信。事實證明我的行動是正確的。因為就算我有他的電話號碼,也沒本事一路走到醫院的公共電話旁邊去。至於寄信,只需要拜托護士就可以了。

面對重傷入院的病人,人們似乎會本能地變得親切起來,就連看起來不太友善的井上,也在三天後就帶著望遠鏡來看我了,還告訴我想借到什麽時候都可以。

從那時起,我的觀察比以前更加深入了。為了不讓護士發現,我一直把望遠鏡藏在枕頭底下,像平常一樣用肉眼觀察小樓,打算只在看到那裏有人出現時,再飛快地抽出望遠鏡仔細觀察。

可是,自從我搞到望遠鏡後,就再沒見到過那個姑娘了。當天晚上,第二天白天,我都沒看到山谷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

第三天早上,她母親總算出現在了晾衣間裏。我趕緊抽出望遠鏡抵在眼睛上。

她母親的臉一下近在咫尺,把我嚇了一跳。結果正如我所想象的,她年齡大概有五十歲,一臉刻薄的表情。她頂著那張神經質的,應該說是心懷惡意的臉,將洗幹凈的衣服一件接一件粗魯地晾到竿子上。

我把望遠鏡放到膝蓋上,忍不住嘆了口氣。雖說有些陳舊,但從病房窗前看到的山谷之家卻還是挺可愛的。我不禁希望住在裏面的人也有著與小樓外表相符的、充滿希望和夢想的表情。

不過就在下一個瞬間,我發出了小小的驚叫。因為我盼了又盼的時刻終於到來了。我把目光從晾衣間移向日光室,發現那姑娘不知何時已經躺在安樂椅上了。

這不正是我望眼欲穿的機會嗎?我飛快地拿起望遠鏡,卻躊躇了片刻。我希望她與我想象的一樣是個美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更奇妙的是,我同時也強烈地希望她不是個美人。

望遠鏡的視野因為我雙手的顫抖而劇烈晃動。她的頭部一下子劃過我眼前。我趕緊把望遠鏡往回挪,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我看到了她卷曲的長發——原來她是一頭卷發啊。之前光靠肉眼觀察,完全不知道她的發型如何。慢慢地,我又看到了她的臉。

我當時受到的沖擊即使在十五年後依舊記憶猶新。她低著頭,似乎正在看報紙。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有這麽一瞬間,我甚至懷疑世間是否應該存在這樣的美貌。她美得簡直無可挑剔。

此前,我在病房極盡所能地將她想象成了我能想象出的最漂亮的美人,同時又不斷告誡自己,現實中怎麽可能存在這般美貌。可是如今擺在我眼前的現實,卻輕易地超越了我的一切想象。她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美三倍。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我放下望遠鏡,用肉眼確認了一遍,又拿起望遠鏡繼續觀察。因為我懷疑自己是否錯把墻上的海報當成了我朝思暮想的那位姑娘。

事實並非如此,因為我看到她動起來了。只見她把報紙放到地上,擡起頭來。她的眼睛真大,就像模特一樣。她似乎覺得陽光過於刺眼,伸手遮住了額頭。隨後她又靠到身後的墻壁上。我感覺自己好像在看電視廣告一樣。她保持了一會兒靠墻的姿勢。我也一動不動地舉著望遠鏡,看著她穿著的苔綠色背心、自行剪裁的超短牛仔褲,以及那雙美麗的長腿。

突然,她睜開雙眼,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來啦”。緊接著,她望向虛空,瞳孔晃動著。這副望遠鏡甚至能讓我看到如此細節。隨後她站了起來,消失在屋內。似乎有誰在叫她。

我又等了好久,她再也沒出現在日光室裏。我把望遠鏡放回膝頭,一下子呆住了。我實在是無法理解,這世上竟真有這種事情。

她為何如此美麗,而她母親卻為何看起來如此刻薄呢?她和她的父母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麽這樣的夢幻,這如同電影一幕般的現實,竟會如此輕易地在我眼前展開呢?

我一點都不明白。可是,我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從這一刻起,我已經深深陷入了對她的愛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