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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有關心過樓下的工地,而是一心一意地眺望那高樓山谷間的小樓,只盼著能再見到那個女孩子——只要能再看上一眼就行。

可是,她卻再也沒有出現在二樓的日光室裏。不過我很快發現,她每天早上都會離開那座山谷之家,出門到別的地方去。

她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出門,而且每次都會朝著品川車站的方向走去。多數時候她會選擇八點以後出門,往常我並不會在這個時刻眺望窗外,因此才會一直錯過見到她的機會。山谷之家裏竟住著這麽一位富有魅力的女性,我此前真的是渾然不覺。

不過,她也並非每天早晨八點都會準時出門。有時候是九點,有時候又會變成十點。不過就算再晚,她也一定會在那天的正午前離開家走向車站。而且我還發現,她有好幾次會在臨近傍晚的時刻早早回家。因為有那麽幾天,我在臨近傍晚的時候看到她提著購物籃穿過馬路,到山谷之家斜對面的超市裏買東西。

毫無疑問,家中的中年女性與這位年輕女性是母女關系。無論是從年齡上看,還是從一些小動作和體態來看,我都能從中觀察到某些共通之處。

我推測她應該是個大學生。因為高中生和白領都不會有如此不規律的上學和上班時間。

伴隨著每天的仔細觀察,我漸漸明白了那家人堅守在山谷小樓中的理由。由於整日坐在病房窗前,我已經對那山谷小樓一家人的全部生活了如指掌了。

在早晨不需要太早出門時,山谷之家的女兒就會光顧對面大樓一層的咖啡廳。她可能會點一份早間套餐吧。隨後,她還會到隔壁的超市買東西回家。超市旁還開著一家面包店,她時常會到那裏去買面包。

每個周六的午後,她母親都會到超市所在大樓的二樓去,因為那裏有家美發店。

保養好頭發後,母親不會馬上回家,而是沿著大道向車站方向閑逛,逛完幾家時裝店後,又總是會提著紙袋回來。

時裝店之間還開著小小的蛋糕店和書店。我曾見過那家女兒傍晚從車站出來,走進蛋糕店裏,片刻之後,又提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紙盒回家。

如此這般,我在病房窗前幾乎能觀察到她們的全部生活。至少,她們離開家門與外界接觸的那一部分生活,有大半都落入了我的眼底。也就是說,那一家人的生活似乎僅局限在那座山谷小樓附近,也就是我從病房窗前能夠看到的範圍內。這都是因為在山谷小樓半徑五十米的範圍內,就集結了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幾乎所有商店的緣故。

我每日眺望著那座二層小樓。有一天,而且還是一大早,在我剛結束早晨七點的體溫測試後,那座小樓的日光室裏出現了一位銀發老人的身影。

那老人身材健碩,穿著五分襯褲和襯衫,似乎還戴著一副眼鏡。他在日光室的安樂椅上躺了有三十分鐘左右,那也是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觀察他。他看起來像個頑固的老頭子。不一會兒,他站了起來,消失在室內。

我終於把那個一家之主仔細觀察了一番,以前一直沒什麽機會見到他。只是有一點讓我感到有些奇怪,那就是他看起來過於蒼老。躺在日光室裏的那個人一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老人家。我經常在晾衣間見到的夫人只有五十歲上下,這個一家之主卻起碼有七十好幾了。這樣一來,那身材姣好的女兒簡直就能當他的孫女了。

一家之主離開日光室後,我也依舊把目光鎖定在山谷小樓上。不一會兒,從開有時裝店和書店的商店街方向駛來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停在山谷小樓門前。剛才那個身材健碩的老人也換了一身看起來很昂貴的灰色西服出現在門口。只見他坐進奔馳車裏,一路疾馳而去。看來,那個一家之主還是個挺了不起的角色。

但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我卻再沒看到之前那樣的場景。身材姣好的女兒像往常一樣獨自出門往車站走去,我一直觀察到午後,也沒看到銀發老人和奔馳車的出現。

那之後第三天、第四天,奔馳車都沒有出現。不過在第五天早晨,奔馳車又停在山谷小樓門口,把身穿藏青色西服的一家之主接走了。

那山谷小樓裏的一家人,對我來說簡直是個謎團。他們徹底吸引了我,讓我無法移開視線。不知不覺間,被病痛纏身的我開始期待有一天能夠近距離地看到那身材姣好的姑娘的長相了。

她好像是家中的獨生女。根據我的觀察,那座山谷小樓中除了那三個人就再沒有別人了。雖說我不奢望能夠與她對話,但至少也想知道她到底長著什麽樣的臉。雖然知道她身材很好,但臉蛋也是個美人嗎,或者只是普通的長相呢?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