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沉重的行李箱

櫻橋和福島兩地近在咫尺,開車不用五分鐘即可抵達。當我搭的車子正要拐彎繞過偌大的曙公寓時,我看到停在公寓正前方的兩台車上下來了一群看似警察的人,由利大師也在其中。那群人先從公寓的正門進去,隨即又走了出來,朝我這個方向走來。我馬上叫司機停車,跳下車子。

“怎麽了?不是這裏嗎?”

我詢問迎面而來的由利大師。

“不,是這裏沒錯。只是那間套房好像從後門進去比較方便。”

我們跟在一群警察的身後,朝公寓走去。

在這裏讓我簡單描述一下這棟公寓的構造。就像島津說的一樣,這棟公寓不同於一般木造的廉價住屋,而是一棟鋼筋水泥打造的五層樓雄偉建築,光是這棟公寓就占了一整個街區。建築物本身呈一個“ㄇ”字型,正門入口自然是在“ㄇ”字上方橫線的正中央,而我們所欲前往的套房則是位在“ㄇ”字右翼的二樓。曙公寓左右兩翼的住戶平常並不是由建築物正面的樓梯出入,而是利用位在兩翼前端的樓梯進出。除了正門,“ㄇ”字底下內凹的建築物背面也有一扇鐵門,不過鎖只是徒具形式,那扇鐵門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處於門戶大開的狀態。因此曙公寓的住戶不論在任何時間都可以自由進出,要在不被人看到的情況下進出當然絕非難事。總之就像島津說的,與其說這是一棟公寓,不如說是雜居大樓,雖然每一間套房都能單獨上鎖,但建築物整體卻是完全開放的空間。而我們一行人自然是從後面的鐵門進入,再從右翼前端的樓梯上樓。

警方要調查的套房位於二樓右翼,從前端數來的第一間。換句話說,當我們一爬上二樓,樓梯間的正前方就是那間套房,一位便衣刑警正站在房門前等待。

“難波警局的人都還沒來嗎?”

一看見那位刑警,我們這一行中最前面的那個人立刻向他問道。我事後才知道問話的這個人就是淺原警部。

“是的,我還未看到任何人。他們會派人來嗎?”

“嗯,他們應該會帶一個證人來,難不成是我們來早了?”

刑警開了門讓我們進入房間內。

在這裏讓我稍微說明一下我們……,不,或許該說是由利大師的立場。對警方而言,大師自然是個與案件無關的一般民眾。不過大師之所以能夠毫不礙手礙腳地跟警官們一同在現場調查,不只是因為他過去曾經擔任警視廳搜查課的課長,更重要的是大師的人品受到所有人的敬重。大師絕不會妨礙警方的調查,更不會搶警方的風頭,也不會像外國偵探小說裏的名偵探那樣故意隱藏自己知道的線索,或是自以為比警官略勝一籌而暗自竊喜。在現代這個復雜的社會機制下進行犯罪調查,大師知道即便最後的斷案取決於個人的智慧,但在搜集各種用來判斷案情的線索方面,還是得仰賴警方這個廣大的組織。因此大師總是把自己定位在警方的好幫手、一個建言者的角色。而且大師是一個毫無虛榮心,也不懂得追逐名利的人,所以在破案的同時,大師總會退居幕後,將所有的榮譽及稱贊毫不吝惜地獻給警方。因此對警方而言,由利大師非但不是累贅,反倒是一塊瑰寶。

把話題再拉回現場,目前我們所在的這間套房內,除了八張和六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各一之外,還有一個小玄關、廚房和浴室。房間裏的衣櫥和壁龕(注:日式客廳裏擺放壁畫、花瓶等裝飾品的空間。)雖然是日式的,但地板卻是水泥地板,窗戶也是西式的。也就是說,房間的整體設計可以依照住戶個人的喜好,看是要在地上鋪榻榻米,使得房間內充滿日式風格,或是利用地毯和床鋪營造出西式風格。

我們目前所在的房間裏當然沒有榻榻米也沒有地毯。不,別說是榻榻米或地毯了,根本連一件家具也沒有。即便房間設計成日式風格,但這種空無一物的空殼子,還是會給人一種鋼筋水泥般堅硬而冰冷的感覺。在套房最內側的這間八張榻榻米大的房間裏,一把低音大提琴被人從琴箱裏剝出來丟在墻角,巧克力色的琴身發出一陣寒光。房間內除此之外只有散落一地的細砂,與一個被丟在角落的棉布制破砂包,就像是個餡料跑出來的包子。

淺原警部回頭對著當班的刑警說道。

“你們應該已經仔細調查過房間裏每一個角落了吧?有沒有發現指紋、腳印,或是任何可疑物品?”

“我們什麽都沒發現。您也看到了,這間房間的地板很硬,所以一個腳印也沒留下。而且這裏的墻壁很厚,即使稍微吵雜一點也不用擔心會被隔壁鄰居聽到。”

刑警握緊拳頭敲了敲墻壁,但是淺原警部和由利大師對他的舉動卻沒有任何反應,兩個人都是一臉漠不關心的表情。我實在看不懂他們兩個人的表情意味著什麽,命案應該是在這裏發生的,但他們的臉上卻欠缺了親臨犯罪現場時的那股緊張感。正當我感到無法理解的時候,由利大師走到警部的身旁,指著地上的砂包,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警部聽了立即點點頭,向身旁的刑警吩咐了幾句,那位刑警便立刻走出這間套房,沒多久便帶了一名身穿家居服的少婦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