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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在紙板箱中拉出了少女的一只腳。那運動鞋是鞋帶一直系到足尖的款式,看來因為系著影響穿脫,所以就松著了。昭夫給屍體穿上鞋後,又重新系緊了鞋帶。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把這只紙板箱帶到公園裏。少女的體重雖輕,可是裝進箱子後卻很難提,重心也不穩。況且步行去公園要十分鐘左右,昭夫可不想在中途放下紙箱休息。

他想了想,決定用自行車來搬運。他先從玄關回到室內,拿好自行車鑰匙,又回到了外面。自行車就停在他家的旁邊,是八重子在出門購物等時候用來做代步工具的。

昭夫悄悄打開大門,確認外面沒有行人經過後才走了出去。

他解開自行車的鎖,把車停到門邊,當他準備再度回到院裏而鉆進門時,卻被眼前的情景卻嚇一跳。

有一個人站在紙板箱旁邊。因為這畫面過於具有沖擊力,使昭夫險些大叫出聲。

“你在幹什麽啊?”昭夫皺起眉小聲道,他很快就認出人影的身份了。

是政惠,她就穿著睡衣呆呆地站在那兒,也沒表現出對紙板箱有什麽興趣,眼睛看著斜上方。

昭夫拽住了母親的胳膊。

“這三更半夜的,你是要幹嗎啊……”

政惠並未作答,看來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她仿佛在尋找著什麽東西般地望著夜空,因為太黑,昭夫看不清她的表情。

“真是個好天氣啊,”她終於開口說話了,“這樣一來,可以去郊遊了。”

昭夫真想就地蹲坐在那裏,政惠那悠閑的聲音刺激著他的神經,使他的疲勞感倍增,他甚至怨恨起了這位無辜的母親。

他一只手拉著母親的胳膊,另一只手推著她的後背,政惠伸手扶住了拐杖。精神狀況明明變成了小孩子,可每次外出時卻一定帶著拐杖等舉動看似不可思議,但接觸過癡呆老人的人都會說他們的想法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拐杖上掛著鈴鐺,一有動作就會發出叮鈴鈴的聲響。昭夫一家搬來時,這幅鈴鐺曾歡快地迎接著他們,然而現在連這聲音都成為了令昭夫不快的因素。

“快進屋吧,外面冷。”

“明天會不會晴呢?”

“肯定是晴天,沒問題的。”

她大概是回到了小學時代——昭夫如此解釋道。在母親的腦海中,明天有快樂的郊遊,為了確認天是不是晴著,就忍不住到外面來看了。

昭夫讓她從玄關進屋,後者就把拐杖放進鞋箱,老老實實地走了進來。政惠是赤腳走到院子裏的,她腳上的皮膚黝黑,像是用一只腳拖著另一只腳般地在走廊上前行。

她的房間就在這細長幽暗的走廊盡頭,拜此所賜,她和八重子的接觸得以被控制在最小範圍內。

昭夫揉了揉臉,感覺自己的頭腦也快被影響出問題了。

旁邊的拉門被打開,八重子的腦袋鉆了出來,她的眉頭緊鎖。

“怎麽了?”

“沒什麽,是媽。”

“咦……她又幹什麽了嗎?”聲音中的厭惡感表露無遺。

“沒什麽大不了的,先不說這個了,我要去辦事。”

八重子點了點頭,表情也不禁變得僵硬起來。

“小心點啊。”

“我知道。”昭夫背對著妻子打開了玄關的門。

他回到院裏,望著紙板箱嘆了口氣。裏面裝的是屍體,而接下來要搬走這紙箱的就是自己,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如此現實,這一定是他今生最糟糕的一個夜晚。

他關上蓋子,提起了紙箱。除了感到不便攜帶之外,還發現這樣確實比單獨抱屍體時來得更重。他抱著紙箱來到外面,放在自行車貨架上。由於貨架很小,固定紙箱著實費了一番工夫。當然,要騎著車走是不可能了,昭夫一手抓著車把,一手推著紙箱,開始緩緩前進,背後的街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此時應是半夜兩點左右了,昏暗的大街上並無行人,但還有一些住戶的窗口透著燈光,昭夫為了避免不慎引發響聲,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巴士往來了,所以基本不用擔心有人會從巴士經過的地方走來。必須小心的是其他車輛,在巴士和電車都休息的這會兒,出租車駛進狹小的住宅區的概率也就上升了。

他剛一想到這裏,眼前就有車燈打了過來,昭夫隨即閃身躲進了旁邊私人修建的小路。由於是單行道,故而不必擔心汽車會開到這裏頭來。很快,那輛黑色的出租車便駛遠了。

昭夫再次朝他的目的地走去,這區區十分鐘的路程,令他覺得漫長到窒息。

銀杏公園位於住宅區的中心地帶,僅僅是一座周圍種著銀杏樹的簡樸公園。園內雖設有長凳,卻無一處遮風擋雨之地,因此也沒有流浪者以此為家。

昭夫推著自行車,來到了公園角落的公廁後。許是因為雨一直下到今早的關系,地上的土很松軟,廁所看上去並沒有亮著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