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拉爾夫·佩頓之謎

我心裏七上八下,幾乎沒留意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只記得耳畔的驚呼聲此起彼伏。等我好容易穩住情緒,拉爾夫·佩頓已經和妻子並肩而立,手拉著手,朝我微笑了。

波洛也笑了,意味深長地對我晃晃手指。

“我說過多少次了?誰也別想瞞過赫爾克裏·波洛,”他的話擲地有聲,“對我來說,這種案子不在話下。”

他又轉向其余眾人。

“諸位都還記得,前些天也開過一次會——只有我們六個人。當時我指責在場的其余五人都隱瞞了一些事。其中四人已經坦白,只有謝潑德醫生一直堅守秘密。但我始終心存疑惑。案發當晚謝潑德去‘三只野豬’找拉爾夫,結果沒找到; 但我想,如果謝潑德回家途中遇到他了呢?謝潑德醫生是佩頓上尉的朋友,又剛剛從犯罪現場直接趕過來,肯定明白案情對佩頓上尉非常不利。也許他所了解的比別人更多——”

“沒錯,”我垂頭喪氣,“看來我還是全招了吧。那天下午我去找拉爾夫,一開始他仍然心存戒備,但很快就向我透露了他的婚事和所面臨的困境。謀殺案發後,我便意識到一旦拉爾夫的秘密曝光,人們肯定會懷疑——即便懷疑的對象不是他,也會是他所愛的女人。那天晚上我為他剖析利害,他一想到如果自證清白,罪責便有可能落到妻子頭上,就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也要——”

我躊躇著該不該往下說,但拉爾夫替我說完了: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當無恥的逃兵。”他說得倒很形象,“是這樣,厄休拉和我分開後就回屋了,我心想她有可能再找繼父求情,而那天下午他非常粗暴地對待過她。我突然想到,如果他說話還是那麽難聽——她也許會一時失去理智——”

他停住了,厄休拉迅速抽出手,後退一步。

“你居然這麽想,拉爾夫!你真以為我是兇手?”

“我們還是談談謝潑德醫生的冒失之舉吧。”波洛不動聲色地說,“謝潑德醫生答應幫忙。他成功地將佩頓上尉藏了起來,警方完全蒙在鼓裏。”

“藏在哪裏?”雷蒙德問,“難道藏在醫生家裏?”

“啊,當然不是。”波洛說,“你應該學學我,好好問問自己: 如果善良的醫生要把那小子藏起來,會選擇什麽地方?肯定要在附近才行。我想到了克蘭切斯特。旅館?不會。公寓?更不可能。那麽會是哪裏?啊!我靈機一動,想到了答案: 藏進一家療養院,一家為精神病人開設的療養院。於是我著手驗證這一結論,謊稱我有個患精神病的侄兒,請謝潑德小姐推薦合適的安置之處。她給了我克蘭切斯特附近兩家精神病院的名字,都是她弟弟曾經送病人去過的地方。我進一步調查,果然,其中一家就有一名病人,是星期六早上謝潑德醫生親自送去的。雖然這名病人用了化名,我仍然輕易認出他是佩頓上尉。辦理了一些必要的手續之後,院方就允許我帶他出院了。昨天清早他剛住進我家。”

我泄氣地看著他。

“卡洛琳說的內政部專家,”我嘀咕道,“真沒想到竟會是拉爾夫!”

“現在你明白了吧,為什麽我會特別留意你在手稿中所表現出的‘克制’。”波洛低聲道,“雖然你記錄的案情已盡可能詳細——但並非全無保留,對吧,我的朋友?”

我羞慚得無言以對。

“謝潑德醫生不愧是最忠實的朋友,”拉爾夫說,“他毫無保留地支持我,處處為我著想。經過波洛先生的點撥,我才明白藏起來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我應當面對現實,挺身而出。大家知道,在療養院裏沒有報紙,我根本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這麽多事。”

“謝潑德醫生堪稱謹小慎微的典範,”波洛冷冷地說,“但所有的秘密都瞞不過我,我就是幹這一行的。”

“現在你可以好好解釋一下那天晚上的情況了吧。”雷蒙德有點兒不耐煩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了,”拉爾夫說,“也不必再補充什麽。我大約九點四十五分離開涼亭,在小徑上徘徊了一陣,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辦。我承認,我並沒有不在場證明,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從頭到尾都沒去過書房,根本沒看見我繼父是生是死。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只希望在場的諸位能相信我。”

“沒有不在場證明啊,”雷蒙德嘀咕著,“真糟糕。我當然相信你,但現在情況很棘手。”

“不過,案情也因此變得非常明朗,”波洛居然興高采烈,“真的非常明朗。”

我們都瞪著他。

“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還不明白?就這麽簡單——要解救佩頓上尉,真正的兇手就必須俯首認罪。”

他對大家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