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頁)

她說話像往常一樣上氣不接下氣:

“我到農場去過了——你知道,就是萊什爾家的——去看看他們有沒有鴨蛋。他們養了好多可愛的小豬。真是太可愛了!你喜歡豬嗎?我喜歡,甚至連它們的氣味都喜歡。”

“照顧得好,豬就不會有什麽氣味。”我說。

“是嗎?這裏的豬都有味兒。你這是要步行去鎮上嗎?我看到你獨自一人,就想停下來和你一起走,不過停得太急了。”

“你把襪子都弄破了。”我說。

梅根一臉後悔地看看自己的右腿。

“是啊,不過原來就已經有兩個洞了,所以也沒什麽關系,對不對?”

“你從來不補襪子嗎,梅根?”

“也補的。被媽媽發現了就補,不過她通常不會注意我在幹什麽——所以還算走運,是不是?”

“你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了。”我說。

“你是說我應該像你妹妹那樣,打扮得像個布娃娃?”

她這樣形容喬安娜讓我很不高興。

“她看起來幹凈整潔,令人愉快。”我說。

“她太漂亮了,”梅根說,“和你一點都不像,是嗎?這是為什麽呢?”

“兄妹並不總是相像的。”

“當然,我和布萊恩或者柯林都不怎麽像,他們兩人彼此也不太像。”她停頓了一下,又說,“很有意思,是不是?”

“什麽很有意思?”

梅根簡短地說: “家人。”

我若有所思地說: “我想是吧。”

我不明白她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我們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會兒,梅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你會開飛機,是嗎?”

“是的。”

“因為這個才受的傷?”

“是的,我墜機了。”

“這裏沒人會開飛機。”

“是的,”我說,“我估計沒有。你想開飛機嗎,梅根?”

“我?”梅根似乎很驚訝,“天哪,不。我肯定會暈機的,我坐火車都會暈。”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像個孩子一樣直率地問,“你會完全康復,繼續開飛機,還是以後都會有點殘疾?”

“醫生說我會康復。”

“是的,不過他是那種會說謊的人嗎?”

“我覺得不是,”我回答說,“事實上,我對此相當肯定。我信任他。”

“那就好,不過很多人確實會說謊。”

我沒有說話,接受了這個不可否認的事實。

梅根像個法官一樣用公正的語氣說:

“我很高興。我原來擔心,你會因為要終身殘廢而脾氣不好——不過要是生來如此,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沒有脾氣不好。”我冷冷地說。

“哦,那就是急躁。”

“我急躁是因為我希望盡快康復——而這種事是急不來的。”

“那又急什麽呢?”

我笑了起來。

“我親愛的姑娘,難道你從不會迫切地想知道即將發生的事嗎?”

這個問題讓梅根想了一會兒,然後她說:

“不會。為什麽要這樣呢?沒什麽好著急的,從來都不會發生什麽事。”

她話語中的那種淒涼感讓我吃了一驚,於是溫和地問: “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麽?”

她聳了聳肩。

“有什麽可做的呢?”

“你沒有什麽愛好嗎?你玩遊戲嗎?在這裏有朋友嗎?”

“我玩遊戲笨手笨腳的,也不喜歡玩。這周圍沒幾個女孩,僅有的那幾個我又不喜歡。她們都不喜歡我。”

“胡說,她們怎麽會這樣?”

梅根搖搖頭。

“你不上學嗎?”

“不,我一年前就退學了。”

“那你喜歡上學嗎?”

“還行。他們教東西的方式都很愚蠢。”

“為什麽這麽說?”

“呃——都是些雞零狗碎的事,總是變來變去,沒個定數。你知道,那是一所很差的學校,老師人也不怎麽好。他們從來不會好好地回答問題。”

“很少有老師能做到。”我說。

“為什麽?他們應該能回答的。”

我表示同意。

“當然,我很笨,”梅根說,“而且這麽多東西對我來說都很莫名其妙。比如說— —歷史,不同的書裏講的都不一樣。”

“這正是它有意思的地方。”

“還有語法,”梅根繼續說道,“還有可笑的作文。還有雪萊寫的那些無聊的話,沒完沒了地談著雲雀,而華茲華斯則不停地念叨黃色水仙。還有莎士比亞。”

“莎士比亞有什麽問題?”我饒有興趣地問。

“話都擰著說,弄得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不過,他的有些作品我還是很喜歡的。”

“他聽到這話會很高興的,我肯定。”

梅根對我的挖苦毫無反應。然後,她整個臉都亮了起來,說:

“比如,我喜歡貢納莉和裏根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