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克拉克夫人(第3/4頁)

“你對那個女孩心存不滿,波洛。”

讓我驚訝的是,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也許我想讓你騎上那匹浪漫的高頭大馬,黑斯廷斯。你從來都是一名真正的騎士——隨時準備搭救落難的女子——當然啦,她必須是個漂亮的姑娘。”

“你太可笑了,波洛。”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啊,不能老是這麽悲慘。我越來越對這個悲劇所引起的人性變化感興趣了。我們手頭有三部家庭生活戲。首先,是安德沃爾——阿謝爾太太悲劇的一生,她的掙紮,她對德國丈夫的支持,對她外甥女的奉獻。單單這個就能寫一本小說。然後是貝克斯希爾——快樂、隨和的父母,兩個截然不同的女兒—— 一個是漂亮的毛茸茸的傻瓜,另一個是性情熱烈、意志頑強的梅根,她不僅頭腦清晰,而且無情地追求真相。還有一個人——那個鎮靜的蘇格蘭青年,他充滿熱情,愛吃醋,還有對那個死去的姑娘的愛慕之情。最後是徹斯頓那家人——垂死的妻子,專心於收藏的丈夫,他對那個給她做助手的富有同情心的漂亮姑娘流露出越來越多的柔情和同情,還有他弟弟,此人精力充沛、迷人、有趣,由於長期旅行而渾身散發著浪漫的魅力。”

“你要知道,黑斯廷斯,在通常情況下,這三部獨立的戲是不會彼此產生關聯的。它們不會相互影響。生活的排列組合,黑斯廷斯,永遠令我著迷。”

“這是帕丁頓。”這是我唯一的回答。

我感覺,戳破氣泡的時候到了。

我們剛到白港公寓就被告知: 有位先生正在等著見波洛。

我以為是富蘭克林,也可能是傑普,但令我吃驚的是,來者不是別人,而是唐納德·弗雷澤。

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口齒不清的毛病比以往更明顯了。

波洛並沒有強迫他立即說出來訪的目的,反而建議他先吃個三明治,喝杯葡萄酒。

三明治和葡萄酒端上桌後,波洛壟斷了整個談話,解釋我們去了哪裏,並用仁慈的語氣談起他對那個病婦的感覺。

直到吃完三明治,喝完酒以後,波洛才讓別人開口。

“你是從貝克斯希爾來的嗎,弗雷澤先生?”

“是的。”

“把米莉·希格利追到手了嗎?”

“米莉·希格利?米莉·希格利?”弗雷澤不解地重復這個名字,“哦,那個女孩!沒有,我沒在那邊做什麽。呃——”

他停了下來,緊張地搓著手。

“我不知道為什麽來找你。”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我知道。”波洛說。

“你不可能知道。你怎麽會知道呢?”

“你來找我是因為你心裏有事必須要對某個人講。你做得很對。我就是那個合適的人。說吧!”

波洛的自信發揮了作用。弗雷澤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既感激,又順從。

“你這麽認為?”

“天哪,我當然確定。”

“波洛先生,你對夢有研究嗎?”

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

波洛卻一點兒也不驚訝。

“是的。”他回答道,“你是不是一直夢到——”

“是的。我想,你會說,我夢到——夢到——那件事是很自然的。但我做的不是普通的夢。”

“不是嗎?”

“不是嗎?”

“我已經連著三個晚上夢到,先生……我想,我快要發瘋了……”

“告訴我——”

弗雷澤怒氣沖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確實像要發瘋。

“每次我都會夢到同樣的場景。我在海灘上。尋找貝蒂,她失蹤了——只是失蹤了,你知道。我必須找到她。我得把她的腰帶還給她。我手裏拿著那根腰帶。然後——”

“然後呢?”

“夢變了……我不再找她了。她就在我面前——坐在沙灘上。她沒看見我走過來——哦,我不能——”

“繼續說。”

波洛用命令的語氣說,態度堅決。

“我走到她身後……她沒聽到我的腳步聲……我悄悄地把腰帶套在她的脖子上,一拉——哦——拉……”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可怕的痛苦……我緊緊抓住椅子扶手……講得太逼真了。

“她窒息了……她死了……我勒死了她——接著,她的頭向後一仰,我看見了她的臉……她是梅根——不是貝蒂!”

他向後靠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渾身發抖。波洛又倒了一杯酒遞給他。

“這個夢是什麽意思,波洛先生?為什麽我會做這個夢?而且每天晚上……”

“幹了這杯酒。”波洛命令道。

年輕人照辦了,這回他的語氣平靜了一些 :

“這是什麽意思?我——我沒有殺她,是不是?”

我不知道波洛是怎麽回答他的,因為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郵差的敲門聲,於是不假思索地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