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4/14頁)

布萊恩在桌子上找到了筆和紙,突然想起同雷布思第一次通電話時的情景,與此時此刻是如此地相似,也是有幾件事情要做,他不禁笑了笑。老天啊,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自從……

“找到了嗎?”

福爾摩斯突然回過神來。“對不起,長官。”他說,“我剛才有點走神,你能重復一遍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既憤怒又激動的聲音,之後雷布思又重復了一遍,這次福爾摩斯聽清了每一個字。

特蕾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去探訪內爾,為什麽會跟她說那些事情。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做過什麽,她也有點感到不得不說。內爾有一種特質,她為人友善明智,這些正是特蕾西至今還缺少的,或許這也是她發現自己很難離開醫院的原因。她走出醫院走廊,在醫院主樓對面的一個咖啡店裏喝了兩杯咖啡。她不停地走進走出,從急診室走到X光室,甚至還去了糖尿病診室。她也曾想離開,已經走到了城市的藝術學院,但還是轉過身走回到了兩百步之外的醫院。

當她正要走進旁門時,有幾個男人拽住了她。

“嗨!”

“請你同我們走一趟,小姐。”

他們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安全人員,甚至警察,於是她沒有反抗。或許內爾的男朋友要見她,要好好教訓她一頓,這她都不在乎。他們帶她走向醫院的入口,所以她完全沒有抵抗,直到發現時已經太晚了。

就在最後一刻,他們停下了,帶她轉彎,把她從後面推上了一輛救護車。

“幹什麽——!嗨,幹嗎!”車門被關住鎖上了,只剩她自己待在陰暗、悶熱的車廂內。她使勁敲打車門,但是車已經啟動了。車開動時,她被扔了出去摔到了車門上,然後又摔在了底板上。等恢復過來時,她發現這是一輛廢棄、破舊的救護車,車廂內部已經全部清空,很像是貨車,車窗已經被封死了,一道鐵板把她和司機隔離開。她爬到鐵板前,一邊用拳頭不停地敲打,一邊還使勁地、不斷地喊叫。她突然記起來在門口抓她的兩個人正是那天她跑向雷布思的時候在王子街一直跟蹤她的人。

“噢,天啊!”她喃喃地說,“噢,天啊!天啊!”

他們最終還是找上門了。

周六的夜晚悶熱、潮濕,街道上寂靜無人。

雷布思摁了下門鈴,靜靜地等著。在等待期間,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兩旁的房子很精美,都是喬治亞風格的雙排建築。由於年代已久,再加上汽車尾氣的熏染,房子正面的石頭都已經變黑,不復昔日的光彩。其中一些房子現在已經成為律師協會、特許會計師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金融企業的辦公室,而其余的一些房子——那些比較昂貴的——看上去很舒適而且設備齊全,是那些富人和勤勞的人們的家。雷布思曾經來過這條街道,很久以前當他還在這裏的刑事調查局工作時,他曾經到此調查一個年輕女孩的死因。對那件案子他現在已經沒什麽印象了,此刻他正在為享受今晚的歡愉做準備,顧不上其他了。

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領結。他今晚的整套裝束——晚禮服、襯衫、領結和名牌鞋子——都是白天在喬治大街上的一家店裏租的。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白癡,但當他在鏡子裏打量自己的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套衣服讓他看上去很時尚,這讓他在芬萊這樣一家如公爵公寓般高档的地方不會顯得太出位。

門被打開了,一位著裝高雅、艷光四射的年輕女子出門接待他,她的表情、口吻好像是在責備他為什麽不常來。

“晚上好,”她說,“你要進來嗎?”

他進去了。入口大廳的布局有些怪異:墻壁被塗成乳白色,地上鋪著長毛地毯,周圍散亂地放著幾把椅子。椅子的設計與查爾斯·倫尼·麥金托什[1]的風格很相似,高高的椅背,給人一種坐上去很不舒服的感覺。

“我發現你在欣賞我們的椅子。”那個女人說。

“是的,”雷布思沖她笑著說,“對了,我叫雷布思,約翰·雷布思。”

“哦,芬萊告訴我你要來。嗯,既然這是你第一次來,我帶你到處轉轉吧?”

“謝謝你!”

“但首先先來杯酒,在這裏第一件事就是喝杯酒,這是慣例。”

雷布思盡量不問東問西、刨根問底,但他畢竟是個警察,不這樣做有違他的職業精神。他東指指,西看看,問了那位女主人一些問題。女主人名叫波萊特,給他指出了各個部分所在的方位:地窖(芬萊地窖裏儲藏的貨物投保金額高達25萬英鎊)、廚房(我們的大廚在貝魯加首屈一指,名不虛傳)和客房(法官的素質最差,每天總會有一兩個人喝得酩酊大醉,無法回家,留宿在這裏)。地窖和廚房位於地下一層,地上一層有一個安靜的酒吧區、一個小餐廳、衣帽間和一間辦公室。從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上鋪著地毯,墻壁上掛著18世紀和19世紀的蘇格蘭風情畫,作品風格與雅各布·摩爾和大衛·阿蘭的作品頗為相似。二樓就是賭博娛樂區,娛樂項目有輪盤、二十一點撲克牌,此外還有幾張桌子玩紙牌,有一張用於玩骰子。玩家們都是商人,他們下注很謹慎,沒人輸得很多,也沒誰贏得多大。每個人都牢牢地守著自己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