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密室(第4/13頁)

“從腿部的一些痕跡、灰塵、擦傷和瘀痕來看,”卡津斯接著說道,“我可以說被害人是跌倒在地面上的,或者被兇手從前面推倒的,她後來被翻過來了。”他的聲音很平穩,絲毫不摻雜任何個人情緒。雷布思深呼了幾口氣,他覺得自己早晚都要面對這一刻。他來這裏只是表示一種意願,表示他不是來倫敦找樂子的。但是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他認為自己應該親自好好看一看屍體。他轉身離開水渠,經過潛水員、圍觀者,還有那些站在警戒線後面的警察。行李被留在身後,放在小路的一端。雷布思俯身看著屍體。

她面朝上躺著,手臂放在兩側,雙腿並攏。她的絲襪和內褲被脫了下來,落在膝蓋的位置上,她的裙子擋住了隱私部位,但是能夠看出來裙子的後面堆在了後腰處。她身上的那件色彩鮮艷的滑雪衫夾克的拉鏈沒有拉上,襯衫也敞開著,但是胸罩並沒有被解下。被害者有一頭又長又直的黑發,並且戴著很大的圓環耳環。也許幾年前她的臉蛋還挺漂亮,但是生活在上面毫不留情地留下了印記。兇手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印記。她的臉上血跡模糊,流下的血在頭發下面洇成一攤,這些血都來自被害者喉嚨上的一個洞,還流著血。但是她的身下也有血,從她的裙子下面流了出來。

“把她翻過來。”卡津斯博士對著他的磁帶錄音機說道。然後在弗萊特的幫助下,他把屍體翻了個個,接著把死者的頭發撩起來,露出了後頸。“戳傷,”他錄著音,“和前面喉嚨處稍大一些的傷口一致。要我說,是兇器的刺出口。”

但是雷布思這個時候已經不再聽博士的自言自語了,他震驚地看著受害人裙子堆起來的地方。屍體上面有血,很多血,血跡覆蓋了後背的一小部分,臀部,還有大腿的上部。從他公文包裏的報告中他知道了所有的出血原因,但當他真正親眼看見現實的時候,還是感到有些難以接受,那種恐怖令他感到寒冷和清醒。他更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在兇殺現場吐過,這次也不允許是個例外。

“別搞砸了。”上司曾經這麽告訴他,這是愛丁堡警局的面子和驕傲。但是現在雷布思明白,這一次倫敦之旅真的非同小可。這可不是什麽“驕傲”“上演一出好戲”,或者“盡力”這麽簡單。

他要做的,是抓住一個變態,一個可怕的、禽獸不如的施虐狂,並且要趕在他再次作案前將他繩之以法。如果必須要用銀子彈[2]才能殺死這個狼人,看在老天爺的分兒上,就銀子彈吧。雷布思還處於震撼中沒回過神來,這個時候操作車裏什麽人遞過來一杯茶。

“多謝。”

他把身上起的雞皮疙瘩歸結為天氣的寒冷。其實天氣並不冷,一點兒都不冷。厚厚的雲層擋住了一些冷空氣,而且也沒風。當然了,一年四季倫敦通常都會比愛丁堡暖上那麽幾度,而且刮的風也不大一樣。不管冬夏,愛丁堡的風總是那麽凜冽,好像長著咬人的小舌頭,吹過愛丁堡的大街小巷。實際上,如果有人讓雷布思描述一下今晚的天氣的話,甚至都能用暖和來形容。

他暫時閉上了眼睛,並不是因為累了,只是試著讓自己和吉恩·庫珀那冰冷的屍體隔離開來。可是她的樣子好像已經印在了雷布思的眼皮上,陰森淒涼的樣子揮之不去。雷布思意識到喬治·弗萊特探長並非沒有行動,這讓他感到多少有些如釋重負。弗萊特的一舉一動和他的講話多少顯得有些沉悶和漠然,好像他在有意識地控制著某種情緒,克制著不讓自己尖叫出來或者抓狂。潛水員從水裏出來了,可是什麽都沒有發現。早晨他們會再檢查一遍,但他們說話的口氣並沒抱著太大的希望。弗萊特聽了他們的報告,點點頭。所有的一切,雷布思都站在他的身後,端著那杯茶,默默地注視著。

喬治·弗萊特大概接近五十歲,比雷布思年輕幾歲。實際上他並不算矮,可是關於他的形象最合適的形容詞就是結實。肚子有鼓出來的跡象,看上去倒更像是肌肉。雷布思認為,如果兩人扭打起來,自己基本沒有贏的勝算。弗萊特鐵絲一樣的棕色頭發在腦袋四周變稀,可其他地方倒還很濃密。他穿著皮夾克和牛仔褲,四十多歲的男人穿牛仔褲總是顯得有些傻裏傻氣,可是弗萊特是個例外。牛仔褲和他的那種態度,還有他雷厲風行的走步姿態很是協調。

很久以前,雷布思根據刑事偵緝處男人們的穿戴將他們分為三類:皮衣牛仔褲軍團,這類人希望人們覺得他們很堅強;西服領帶、整潔得好像商人一樣,這類人希望獲得晉升和來自他人的尊敬(順序可能會有所不同);不可描述型,這類人通常早晨手邊有什麽衣服就穿什麽,整年穿的衣服一般都是在某家大型百貨商店一個小時內買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