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降落地面的小鳥(第4/5頁)

其次是淩晨零時左右,最後一班電車駛出時,於車京內玩得意猶未盡的“深夜族”就向六本木聚集而來。在這個時段內,想回家的人早就回家了,剩下的年輕人一直在當地流連忘返,直到頭班電車駛出為止。整個晚上留在六本木的遊客,從迪斯科最後一支舞跳起之後,就逐漸離去,六本木的夜色開始顯得有些荒涼。

從早上四點起到六點左右,在玩累的“深夜族”面容憔悴,準備回家時,送報紙、牛奶和晨跑者等白畫世界的先鋒就從“深夜族”的身旁奔馳而過,彼此絲毫不表示任何關心。

克彥喜歡那種氣氛和街道的風貌。他曾經來六本木看年輕人跳迪斯科,歸途中還在深夜營業的咖啡廳待到早上,身邊還有一個看起來像是舞女的年輕小姐,一直死纏著他,對他展開“入侵者遊戲”。

他帶著由紀子來六本木這個人們彼此都漠不關心的巢穴時,路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旁這位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身上。那些眼神未必都是男人的眼神。男人的眼神中充滿羨慕和欲望,女人的眼神則露出嫉妒之意。

他與由紀子之間已經有了一種默契,只要是他決定的地方,什麽地方她都會跟去。

可是克彥並沒有繼續向前。他覺得下一步將會改變兩人之間的命運。

克彥問自己還在猶豫什麽?耳際響起了斥責自己的聲音:獵物已親自把美味的肉塊遞了上來,如果你不吃,遲早也會落入別的男人口中。不可以學學餓狼的精神,能吃的時候應該盡量多吃一點,因為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吃得到?

克彥過去以“餓狼的精神”從事作家的行業,在他下定決心飼養從未吃飽過的狼之後,才有辦法使自己成為作家。要是像豬一樣,被人喂得飽飽的,根本就無法寫作。他不斷地以這種說法來說服和斥責自己。

如今自己希望獲得的最高級獵物已經飛入自己的口中,自己卻遲疑不決。吃吧!把牙齒露出來吃吧!為了不讓其他的野狼奪走,必須確實地豎立“所有權”的旗幟。

在心神不定當中,克彥帶著由紀子在六本木的街道徘徊。在沒有季節感的東京街上,夜色中卻混雜著春日的芳香氣息。想到今後將與美女共同度過即將來到的季節,克彥就覺得興奮莫名。這也預示了兩人今後戀情的發展方向。但是,現在還沒辦法悠閑自在地占蔔兩人的未來。首先要考慮的是,今後要怎麽處理兩人之間的事?

“老師,我覺得有點冷。”由紀子說。暴露在夜的寒意中,她的醉意慢慢消除了。

“差不多該回去了。”看著充斥於街道上的空計程車,克彥最後還是說了這一句蠢話。

“我還不想回家。”由紀子撒嬌地搖搖頭。今天晚上似乎是由由紀子取得主導權。但實際上並不然。

由紀子覺得與克彥的邂逅是“命中注定”的事。她拋棄了身段和女孩子的矜持,接近對方,但克彥卻是基於狡猾,為自己設想的心理,在態度上顯得不幹不脆。說好聽是成年人通情達理,其實是五十多歲,長於世故的男人卻無法應付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

克彥覺得自己很無情,對由紀子感到有些歉意。

“那我們要去哪裏?”克彥半自言自語。他這句話不只是問等一會要去的地方,同時也是在跟自己的內心對話。

“不管去哪裏,我都會跟在您身邊。”

“要是我帶你去旅館,你會跟著去嗎?”克彥若無其事地說出令他困擾的想法。

由紀子爽快回答:“去旅館也無所謂啊!”

“好吧!那我們就到旅館去悠閑自在地喝酒吧!”

“我贊成!”

由於是周末,不管什麽地方都是人潮洶湧。克彥想在旅館與世隔絕的房間中,與由紀子獨處,飲酒作樂。男人和女人在旅館中,不一定非上床不可。他有一種獲救的感覺,附近有一家王子大飯店,是最近才開張的市中心旅館,休閑型的設計,旅館中央有一座遊泳池,周圍環繞著回廊。

很不巧,旅館已經客滿。克彥在“克拉克”咖啡廳等待時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我知道有一家‘都’飯店,不是很出名,說不定還有空房。”由紀子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克彥說道。

兩人攔了一部計程車,往新建於白金台的都飯店前去。都飯店果然並未客滿,克彥覺得由紀子對這家飯店非常熟悉。此飯店離市中心稍遠,環境非常幽靜,旅館內的布置也非常協調。聽說有許多作家住在這家旅館內從事寫作。但克彥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克彥想問由紀子是不是常常來這裏,話到嘴邊,立即咽了回去。問這種問題,可以說是非常愚蠢。家在市中心的年輕女孩,應當不會一個人來旅館過夜。即使她與自己認識之前,和任何男人前來旅館,和自己也一點關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