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降落地面的小鳥(第3/5頁)

“你怎麽會愛上我這樣的男人?”

“您這是傻問題!愛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由紀子微變口氣地說。

“是啊!是問得愚蠢!”

“今天晚上,我覺得非常快樂啊!”

“我也是。”

“我希望能夠處在本來應有的狀態中。”

“和我在一起是你本來應有的狀態嗎?這句話應該是自詡為男人的人說的話啊!”

“我會不會妨礙您的工作,造成您的困擾?”

“困擾嗎?對我來講,這是本來應有的狀態。”

“聽您這麽說,我好高興!今晚我想再喝點酒。”

“昨天你那麽晚回家,有沒有惹你爸媽生氣?”

“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吃驚。”

“今天晚上如果再那麽晚回家,不是很不妙嗎?”

“如果我太晚回家,我爸媽大概不會饒了我!”由紀子投來一迷離的眼神,好像是在說:“那該怎麽辦呢?”

“在關門之前,我送你回家。”

“嘻……嘻……嘻……”

“怎麽啦?”

“老師,您怕我嗎?”

由紀子看著克彥,那種眼神似乎可以看透克彥的心底。二十一歲的女大學生透視了五十二歲,老於世故的男人心理的結構。

“說不怕是騙人的!”克彥說出真心話。他雖然想吸吮甜美的蜜汁,卻不願被蜜蜂的尾針螫到。

“拜托您,請不要怕我!”由紀子盯著克彥的眼睛,那是一種依賴的專注眼神。

“怎麽啦,突然這麽說?”

“老師,昨晚您說過,文藝老師堅定可靠,不可能被三言兩語就唬住。我希望您不要再用大人的常識回避我。我覺得,要是您這麽做,會激怒特意讓我們倆相逢的命運之神。”

克彥聽了之後,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但是,不管我多麽愛你,都無法為這場愛情下結論。”

“啊!您怎麽這樣說?愛不需要結論,它本身就是結論。我討厭結論這種東西!要是提出了結論,就什麽都結束了,最好永遠不要有結論。我希望像絕不降落地面的小鳥一樣,一直在空中翺翔。”由紀子扭動著身軀說道,看似身心受到極大的打擊一般。

“降落地面的鳥,這種比喻真的與你非常貼切。”

“反正遲早會死,我希望在空中翺翔時死去。”

“你現在正是青春年華,不可以想到‘死’這個字。”

“老師,您無論如何一定要活到八十歲!”

“為什麽?”

“老師活到八十歲時,我差不多五十歲了。我不想讓您看到我五十多歲以後的樣子!”

“什麽話!美麗的女人啊,在各種年齡上有各種年齡的美。”

“在我人生當中最美麗的時期能夠讓老師看到,真是我的榮幸!”

兩人的話題漫無邊際,沒完沒了。

“歡迎光臨!”老板娘的聲音讓他們從情話綿綿中驚醒過來,發現菜肴已完全上桌。此時有新的客人進來。克彥兩人已經獨占了櫃台好一段時間。等會兒要去哪裏呢?在誇張地做出愛的結論之前,他們不得不為今天晚上的約會做出結論。

2

由紀子似已微醺,腳步蹣跚起來。周末,六本木的街道上人潮擁擠,“亞曼都”前聚集了許多服裝打扮最前衛的男女,也有不少來自外國的年輕人。

每次交通信號一變,人群就向前移動。交叉路口上往跳迪斯科的人群方向移動的人潮稱為“主流”,他們大部分是來自琦玉或千葉等“鄉下地方”的年輕人,穿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最新潮的服飾,爭奇鬥艷,互別苗頭。從街角的“邁阿密”到“羅亞大樓”一帶,別名“產直大街”或“Saichiba大街”,鄉下的年輕人來這裏做服飾上的“確認”。

六本木原是一條舊街,自從戰後駐留日本的美軍在此地與建軍營之後,這裏就成為美國化的地方。不過,戰後吹來此地的美國風,後來轉成夜總會、酒吧等聲色場所的聚集地,再加上電視公司、外國大使館和服裝店,成為國際色彩非常濃厚的娛樂城。

六本木的特色是具有強烈的個性和多樣性。此地的人不喜歡被一種顏色所統一,每個人都具有強烈的個性,同時彼此也互相認同,共處一堂。在六本木的迪斯科舞群當中,充分地顯示了這一點。新宿等地的迪斯科舞群有教練在旁指導,跳起舞來活像是在做廣播體操。六本木的人則每個人都能隨心所欲,各跳各的舞。不管任何事,他們都不喜歡被統一。

換句話說,那也是成人的世界。

六本木一天中呈現出三種不同的面貌。首先是下午六點左右聚集而來,趕時髦的人群,他們與夜幕一起出現在六本木,是來做服飾上之“確認”的年輕人。來六本木是為了確認他們從電視或雜志上所接受的“函授”是否正確?事實上,他們來這裏也算是“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