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特別高等警察

弦間終於和墨倉高道會見了。墨倉高道不僅在日本財界裏占有難以拔除的地位,而且在政治上也具有強大的影響。弦間能和這樣一位赫赫有名的墨倉財閥的領導人會見,僅從這一事實證明是他勝利了。

如果沒有和那美的關系,弦間存在的意義對高道來說,連路邊的一塊石頭都不如。他是作為那美的配偶身份,才得到高道的許可拜見的。他和那美玩的雖說是假殉情的大把戲,可是如果差一步,就有生命危險。假殉情前他曾說過要決一死戰,如今能夠和高道會見,就是這決一死戰贏得的戰果。

殉情事件大體上平息後的一個星期天,弦間被叫到田園調布的墨倉家裏。這裏是日本優秀的高級邸宅集中區,而墨倉邸宅的設計建築,又宛如鶴立雞群般地格外豪華富麗,它的居住性和機能性,在設計和構思方面,都使人感到一種以勢壓人的氣氛。主屋是三層樓房的鋼筋建築,周圍環繞著寬廣的大院,外圍是用鐵平石砌起來的堅固護衛墻(鐵平石是長野縣諏訪市福澤山產的輝石安山巖——譯者注),遠遠望去,宛如一座宏偉壯觀的城堡。事實上,當地人也確實把這座邸宅叫做“墨倉城。”

進出這個邸宅,有前後兩道門。前門除了來客和主人出

入時敞開外,平時總是關著。在弦間按照指定時間要來的時候,前門那威嚴的鐵門扇正大敞著。一進門就是前庭,滿院鋪滿綠油油的草坪,黑白相間的小石子組成了馬塞克花紋的路徑直通主房的正門,要走相當一段距離才能到頭。

草綠清新,石子濕潤,周圍環境幽靜。不知從什麽地方飄來了熏香,不象是人點燃的,仿佛是空氣中自然調合出來的芳香。

自然的恩惠本來對萬物都是平等的。可是,在這裏好象也只是朝著有錢的人微笑。從空氣的芳香到太陽的光輝,都和弦間的生活環境不同。這一切都是靠金錢的力量購來的。

弦間來到這裏才感覺到,在都會裏,自然完全是有錢人的夥伴。

弦間站在墨倉邸宅的門前,正在仰望著那充滿威嚴的建築物時,不覺雙腿顫抖起來。但是,他不是任何人背來的,確確實實是自己走來的。

邸內十分幽靜,好象無人居住,連狗的跡象都沒有。所以感覺到不定什麽地方有視線在觀察著他。假如不允許他來,他絕對進不了這個門。弦間好不容易走進了主房的正門。大門的式樣西方風格很濃,獅子嘴裏銜著門環,靜靜地垂下來。

“老爺等得不耐煩了。”

弦間正把手伸向門環的時候,門後突然發出了說話聲。弦間吃驚地回頭一看,是一個七十歲上下的白發老太婆,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這就是叫貞的那個老女傭呀!”

弦間心裏明白了。剛才感覺到的視線,大概就是貞吧。可能從弦間一進門的時候,她就藏在門附近的什麽地方一直觀察著。弦間這時候感覺到,今後堵塞進路的最大障礙,不正是這個老太婆嗎?

由貞帶路來到接待室等了一會兒。一角處間壁著裝飾用的壁爐台,上面擺設的全是古器皿和陶器,墻上掛的繪畫也肯定是真跡。豎著巨頭角的北美馴鹿的標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弦間。這些室內裝飾品,無論取出哪一件,也都可以說是厚厚的一堆高額紙幣。但是,所有這些昂貴的東西都和弦間沒有緣分。在這個邸宅內,以貞為首的一切東西,都是拒絕他的,就連呼吸一口空氣,也是冷嗖嗖的,和他的肺沒有一點親密感。

貞雖然說是老爺等得不耐煩了,可是一直沒有見到墨倉高道露面。

“等著瞧吧!用這樣的方式迎接我,早晚會讓你後悔的!”

這拒絕的氣氛在弦間那好強的心理上,又激起了報復的波瀾。他正在心裏重新猜度盤算的時候,貞走進來說:

“老爺想見你,起來吧!”

弦間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不管怎麽說,對手是墨倉高道,是他搶的姑娘的父親。今天因為是初次和他會面,站起來出迎是當然的禮節。弦間打起精神,自己勸著自己出來迎接。

從走廊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是穿和服便裝的高道和表情冷淡的清枝走了進來。

高道從容不迫地坐在弦間前面的沙發裏,清枝也隨之輕輕坐在高道身旁侍候。

“我是墨倉。”

高道好象隨便嘟噥了一句,認真地看著弦間,眼光就象釘在他的臉上。弦間由於威嚴遠遠不及高道,不覺感到全身都是壓力。雖然聽說他六十五歲,可是看起來卻很年輕。他的身體是窄緊的,可能是年輕時體育鍛煉的結果。臉上的皮膚裏浸透著陽光浴的色澤,可能是打高爾夫球的原因吧。

“我叫弦間康夫,這次為您家小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