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深淵(第4/7頁)

救護隊動身是在上午十一時左右。天氣稍微緩和下來,但梅雨前鋒仍無減弱跡象。救護隊知道這種緩和是暫時的。

為了利用有限的時機,他們爭分奪秒,朝著密雲低垂的高山快速攀登。

4

越往上走,天氣越來越惡化。從第二石標開始,瘴氣濃度愈益加重,幾乎達到令人窒息的地步。八方山脊那令人神往的景色已被層層瘴氣所籠罩,再也看不到了。直奔前方的冬子和松尾的身影也被瘴氣遮斷,時隱時現,似有若無。

這裏跟市區裏的追蹤不同,在山脊路上沒有橫七豎八的岔道,這一點倒是怪輕松的。剛路過第三石標,天就下起雨來,冷氣襲人,整個山谷也好象在無情的天幕裏旋轉。

大町的心情依然是平靜的。他認為冬子他們的去向必然要以天氣為轉移,或是回去,或是暫時在唐松山莊住下,不可能有別的選擇。即使他們的身影因瘴氣而完全在大町的視野裏消失了,他照例是那樣的鎮定,沉著。

狂風在山脊上猛烈地旋轉。它把瘴氣和冰雹攪在一起,使得人體上僅有的一點體溫無法保持下去。大町趕忙跑進唐松山莊,滿以為可以在那裏碰見冬子和松尾,不料大失所望。他問過山莊的管理人員,回答說最近以來根本沒有女性來過這裏。

大町斷定他們肯定是繞道走了。那麽,冒著這樣的壞天氣,究竟要到哪兒去呢?朝南北任何一個方向走,都是高達三千公尺的連峰山脊,況且又不是登山季節,山路荒蕪,小旅店也空無一人。

大町猜不透他倆要於什麽。正當他在山莊門口苦思苦想的時候,有一位登山者沿白馬嶽山脊走過來,說他在唐松山的下坡上遇見了一對男女。

“他們在小旅店裏存放了物品,看來象是登上山頂之後還會返回的樣子。不過,象他們那樣一身裝束又怎好再往前走下去呢?”那位登山者漫不經心地說。

從小旅店輕裝登上唐松嶽山頂又返回來的人不在少數。往上爬到巖石和伏松林中間的羊腸小道,頂多有二十分鐘就足夠了。不過,大町並不認為他倆真的會從唐松嶽往北走下去,因為再往前走就是號稱後立山天險的“不歸崄”了。從白馬嶽到唐松嶽是順道,相反地,沿著山脊路繼續往前走就會寸步難行。

大町認為,冬子他們不在唐松山莊停留就直奔山頂,是個不祥之兆。冒險走完長長的山路之後,好不容易來到山莊,就算是沒有要存放的東西吧,照理說也該進去歇歇腳的。可是他倆盡管明明知道象這樣惡劣的天氣登高眺望是得不償失的,還是頭也不回地奔向山頂了。他們這樣做,勿寧說是有意避開山莊。

“您把東西放在這兒,走起路來輕快些。”

大町婉言謝絕了管理人員的這番好意,沒有卸下行裝就追趕他們去了。他所以沒有卸下行裝,就是因為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在提醒著他。

果然不出大町所料,在山頂上沒有遇見他們。山頂上狂風旋轉,幾乎使人難以站立。頃刻風速竟然達到了三十米左右。氣溫在急劇下降。據說在山裏風速每增加一米,人的體溫就會隨著下降一度。有人親眼看到,由於不帶任何防風防雨工具,任憑風吹雨打會造成怎樣嚴重的後果。

突然,從剛才走過來的東邊山脊腳下傳來了鐘聲。這大概是唐松山莊的值班人員為了提醒在此惡劣天氣裏沿山脊路走的登山者多加小心才撞鐘的。或許是專門為了大町才撞鐘的。

“松尾先生!”大町終於暴露了自己跟蹤的身份,呼喊著。

越過山頂再往前走決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除非出現意想不到的奇跡,否則,遇難將是不可避免的。

“土器屋太太,名取冬子小姐,您在哪兒呀?趕快往回走吧,前面有危險!請回到小旅店來吧!”大町把冬子娘家的姓和婚後的姓都叫到了。

從瘴氣的漩渦裏沒有聽到任何回聲。因為來自黑部溪谷的狂風暴雨和由此形成的山洪聲,立即把大町微弱的喊聲給吞沒了。

冬子和松尾到哪兒去了呢?大町只在山莊眈擱了七、八分鐘,發現他倆不在,就一口氣登上了唐松嶽的山頂。冬子走得慢,大町走得快,是滿可以把眈誤了的時間補上去的。

如果他倆真的象在山莊裏碰見的那位登山者所說的那樣,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了,兩者的距離就不會相差太遠。大町估量他們就在自己的近旁。如果是這樣,就有兩種可能:要麽是朝著“不歸崄”的方向走下去了;要麽是朝著祖母谷的方向往下走了。二者必居其一。

“松尾俊介,能聽見嗎?”大町再一次向瘴氣那邊喊去。前後朝著天險方面和裙母谷方面各喊了好幾次,但都沒有回聲。

在這段時間裏,彼此的距離正在繼續擴大。這是個生死攸關的距離。大町明明知道這個倒黴的天氣決非一時變化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