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的新娘(第3/4頁)

巖村特別對那個破格提拔為他的直接上司的人感到不愉快。他看見曾經苛待過他的課長那瘦小的三角臉因失敗感而扭曲得變了形,感到好不快哉!

新娘十分俊俏。從會場直奔羽田機場,在眾人送行之下,非常體面地飛上天空。真叫人難以相信這些就是十小時以前的事,至今仍如夢境一般。

“您累了吧?”巖村對今宵就成為妻子的美奈子客客氣氣。按小職員的習性,雖說把美奈子看成自己的妻子,十小時前剛剛結束婚禮;倒是經理小姐這個觀念占了上風。

“不,一點也不累。”美奈子大模大樣地答道。畢竟是她,經理的千金小姐生來就很會應酬,更懂得怎樣才能使巖村屈膝於她。但絕不是出於傲慢,而是大家閨秀的天真爛漫才使她這樣。

室內有完善的冷氣設備,一打開窗子,一股熱乎乎的幹燥空氣便泄了進來。

“夏威夷連空氣都飄著花香啊。”

美奈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誘人的乳房在巖村面前挑逗似地不住地顫動。再也沒有必要客氣。按他的身分,有權力占有她。但,他一直沒有敢魯莽從事。

巖村認為那樣有失體面。不過,大概他還懂得在入洞房之前應該對美奈子做些什麽的吧。

人是這樣的動物: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東西,卻又不忍輕易地動手。

其實,巖村是束手無策了。他還不懂得應該怎樣度過入洞房之前的這一段漫長的時光。

金剛石般屋頂上的余暉漸漸暗了。可是海面上明亮、輝煌的夏日光芒仍在閃爍。

“不去舞廳跳呼拉圈舞(原注:夏威夷的一種民間舞蹈,也叫草裙舞)嗎?”

舞曲從窗子流進巖村的耳際,使巖村忽然想起旅館內有舞廳,便邀美奈子去。

“嘻嘻,我,覺得這兒挺好呀。”美奈子抿嘴一笑,嬌滴滴地問:“您,不覺得嗎?”說完,若無其事地走到巖村身旁,突然把她那火熱的豐腴身子投給巖村。

“我愛你,喜歡你!”氣喘籲籲,把一個蜜桃般的嘴唇送到巖村的嘴邊。巖村邊驚恐,邊接受了那火熱的吻。

萬沒想到女人自己會撲上來。巖村不必發愁入洞房之前這一段時間沒法過了。

蒼茫的暮色悄悄來臨的時候,倆人已經成了名符其實的夫妻。二人俯臥在床上,偎依著,說:

“我真高興啊。”

“我也是。”

“說真的,我,巖村,啊不行,得稱您啦。我實在太愛您啦。能和您結婚,我真高興。可是您太客氣,這我可受不了呀。您不喜歡我?不過,這是第一次嘛。”

“我也一樣。多麽想更早地擁抱美奈子,不,擁抱您。可是我總不好意思。我也高興。從現在起,我們是真正的夫妻了。讓咱們和睦相愛,白頭到老吧。”

“借您的吉言。”美奈子伸出小手指。小手指壓小手指的孩子般的山盟海誓,似乎對此刻的倆人是最適宜的。

木槿花的濃郁芬芳伴著迷人的舞曲,從夜幕緩緩垂下的窗外泄了進來。

……恰在這時,室內電話鈴響了。似乎故意潑冷水。二人的精力被分散,激情的波濤平息了。

巖村邊嘖嘖地咂舌,邊拿起了話筒。

“您是巖村先生嗎?”本地人流利的英語送進了他的耳際。“東京來電報了!”

“電報……?送到房間來!”巖村下達命令後,轉念一想:說不定這電報寫的是些不便叫美奈子知道的內容呢。於是他改口說:“我去傳達室取,不必送來了。”

巖村也許由於精神作用,在傳達室的收據上簽字的手指顫抖著。

電報的內容令人感到不快。

拆開國際電報信封,稿紙上用羅馬字打的電文。沒有發報人署名。

“盛川經理決定月末卸任。”單純由羅馬字母羅列的羅馬字裏,沒有漢字那樣的象形文字,他揣度意思,很費了些時間。

巖村皺起了眉頭。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盛川經理辭職?那麽糊塗?在昨天的結婚典禮上,不是剛剛親眼看見他走紅運嗎?一定是嫉妒我的幸福,有意這樣使壞。

對,一定是那樣。巖村強行消除了撲在心頭某個角落的不安的陰雲。

“誰來的電報?”巖村一進屋,美奈子就擔心地問。

“朋友來的賀電。”

“讓我看看。”

“是個壞朋友來的,你不看為好。”

“跟我見外呀。”

“哪能呢。內容低級下流。”巖村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美奈子也沒有深究。倆人又在繼續被電報打斷了的柔情。……

即使不去想它也徒勞,因為電文的內容仍然沉重地壓在巖村的心頭,無法擺脫……

巖村毫不介意似地問美奈子:“經理,不,爸爸沒什麽變化嗎?”

“爸爸?你問的是什麽意思?”